北境大捷的庆功宴,选址在龙渊关内最为气势恢宏的镇守府正殿。踏入殿内,只见灯火辉煌如白昼,璀璨光芒将每一处角落都映照得纤毫毕现。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,仿佛是一曲热闹非凡的交响乐。珍馐美馔如流水般不断呈上,那精致的摆盘、诱人的色泽,散发着令人垂涎的香气。舞姬们身着五彩斑斓的霓裳,彩袖如云般翻飞,身姿婀娜多姿,宛如天仙下凡。乐师们则全神贯注地奏响盛世华章,悠扬的旋律在殿堂中回荡,似要将这胜利的喜悦传递到每一个角落。
表面上,这无疑是一场犒劳三军、庆祝胜利的盛大宴会,欢腾的气氛热烈得几乎要掀翻殿顶,仿佛要将这数月来的艰辛与疲惫都一扫而空。
八皇子姬恒高踞主位,面带温润如春风般的笑容,频频举杯。他的目光在麾下将领、各方来使以及最重要的功臣——夏明朗之间流转,言辞恳切至极,对夏明朗的功绩毫不吝啬赞美之词,姿态放得极低,俨然将夏明朗奉为座上宾,视作北境的救世主,仿佛有了夏明朗,北境便有了坚不可摧的保障。
夏明朗坐于姬恒左下首最尊贵的位置,依旧是一身朴素的青袍,那简洁的款式、质朴的材质,与周围华服锦袍、珠光宝气的将领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,显得格格不入。然而,他神色平静如水,对于姬恒的赞誉和各方投来的或敬畏、或好奇、或探究的目光,皆以澹然的举杯回应。他的举止从容不迫,既不显得倨傲无礼,也毫无受宠若惊之态,仿佛这一切的荣耀与关注都与他无关。
然而,在这片看似和谐热烈的表象之下,暗流却在无声无息地涌动,如同隐藏在平静湖面下的汹涌漩涡,随时可能爆发。
以孙监军为首的一批七皇子派系将领,虽然脸上也堆着虚假的笑容,但眼神中的阴冷与算计却如寒夜中的寒星,难以完全掩饰。他们如同狡猾的狐狸,轮番上前,向夏明朗敬酒,试图从他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。
“夏先生,不,现在该称夏将军了!将军于碎云口前大展神威,阵斩神殿魁首,那一幕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,佩服得五体投地!来,我敬将军一杯!”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将领声音洪亮如钟,举杯相邀,那热情的模样仿佛与夏明朗是多年挚友。
夏明朗举杯示意,一饮而尽,并未多言,他的沉默如同深邃的湖水,让人难以捉摸。
另一名面色白净、眼神灵活的将领凑上前,压低声音,看似随意地问道:“夏将军,听闻您与八殿下在北境配合无间,惺惺相惜,真是难得的缘分啊。不知将军对未来有何打算?莫非真有意留在北境,与八殿下共谋大业?”
这话问得极其刁钻,看似是出于对夏明朗未来的关心,实则是在试探他与姬恒的关系,以及他是否已经选择了站队,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,试图激起层层涟漪。
夏明朗目光平静地扫了他一眼,澹澹道:“夏某行事,但求问心无愧。北境之危已解,何去何从,尚未思量。”他回答得滴水不漏,既未承认与姬恒的特殊关系,也未完全否定,如同灵活的泥鳅,将皮球轻巧地踢了回去。
那将领碰了个软钉子,干笑两声,讪讪退下,脸上的尴尬之色显而易见。
孙监军见状,亲自端杯上前,脸上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,那笑容如同戴在脸上的面具,虚假而做作:“夏将军,如今您可是名动天下的人物了。这功高……呵呵,我是说,这功劳太大,连王都那边都惊动了。朝中诸公,对将军可是‘关切’得很呐。不知将军对朝廷可能的封赏,有何期待?”
他刻意在“功高”二字上顿了顿,其挑拨离间、暗示“功高震主”的意图昭然若揭,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箭,随时准备射向夏明朗。
夏明朗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,看着孙监军,语气平澹:“封赏乃朝廷恩典,夏某不敢妄加揣测。至于名动天下……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全场,“不过是恰逢其会,尽了本分而已。”
他这番不卑不亢、将个人功劳归于“本分”的回答,让孙监军一时语塞,准备好的后续挑拨之言也堵在了喉咙里,如同被卡住了脖子的鸭子,发不出声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