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俺!是俺啊将军!”赵铁山这个铁打的汉子,此刻再也忍不住,眼泪夺眶而出,噗通一声跪倒在榻前,紧紧抓住夏明朗那只有了些许温度的手,泣不成声,“您醒了!您终于醒了!太好了!太好了!”
王栓子也是眼圈通红,背过身去,用力抹了一把脸,肩膀微微耸动。石柱更是早已泪流满面,激动得说不出话来。
夏明朗似乎被赵铁山的哭声唤回了一些神智,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,依次辨认出赵铁山、王栓子和石柱。他嘴唇翕动,似乎想说什么,却因为太过虚弱,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气音。
他的目光在三人脸上缓缓移动,最终,落在了枕边——那里,空无一物。丹药已被服下,玉瓶已被赵铁山谨慎地收了起来。但那张画着云纹的纸条,因为材质普通,赵铁山并未特意收起,只是随意地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。
夏明朗的视线,定格在了那张小小的纸条上。当他的目光触及那朵简笔的、流云形态的图案时,他那双刚刚恢复些许清明的眸子,猛地一缩!
原本虚弱的身体,似乎因这巨大的情绪波动而激起了一丝力气。他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,眼神中充满了震惊、难以置信,以及一种复杂难言的悸动。
他挣扎着,想要抬起手,指向那张纸条,却因为无力而只能微微抬起手指。
“……药……”他用尽全身力气,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一个字,目光死死盯着赵铁山,充满了询问。
赵铁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。他连忙从怀中掏出那个已经空了的莹白玉瓶,又指了指小几上的纸条,声音哽咽地解释道:“将军,您昏迷的时候,有人夜里送来这个丹药和这张纸条。就是这丹药,把您从鬼门关拉回来的!我们……我们也不知道是谁,只留下了这个……”
夏明朗的目光,从玉瓶移到那张纸条上的云纹,久久没有移开。
那朵云,他太熟悉了。那是纪昕云年少时,最喜欢在他沙盘推演的地图上,标记己方兵力时,随手画下的符号。她说,云无形无定,聚散无常,却可遮天蔽日,亦可润物无声,像极了用兵之道。
是她。
果然是她。
在断魂峡放他们一条生路的是她。
在他濒死之际,冒险送来救命灵丹的是她。
会留下这朵云作为唯一印记的,也只能是她。
百感交集,如同决堤的洪水,瞬间冲垮了他初醒的虚弱与茫然。愧疚、感激、思念、担忧……种种情绪汹涌澎湃,冲击着他脆弱的心神,让他胸口剧烈起伏,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湿热。
他闭上眼,深深吸了一口气,仿佛要将那复杂难言的情绪强行压下。良久,他才重新睁开眼,目光已恢复了平静,只是深处,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波澜。
他没有再追问关于丹药和纸条的任何细节,只是极其轻微地,几不可察地,对着那朵云的方向,微微点了点头。
一切,尽在不言中。
苏醒,不仅仅是生命的回归,更是某些情感的确认与复苏。而这确认,在此时此刻,却显得如此沉重,如此……身不由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