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崇和他身后的三千边军,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,僵立在涧口,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。
他们拼死拼活,付出不少代价才吃掉了一千五百狼骑。而夏明朗,却在这里,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,几乎兵不血刃地……淹没了秃狼的四千主力?!
这巨大的反差,像一记无声的耳光,狠狠抽在李崇和每一个边军士兵的脸上。他们之前的牺牲和奋战,在此刻显得如此……可笑和微不足道。
李崇的脸色,从最初的震惊,迅速转为铁青,再由铁青变为一种极度的、几乎要滴出墨来的阴沉。他死死攥着缰绳,手背青筋暴起,胸口因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而剧烈起伏。
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戏耍的猴子,拼尽全力表演了一番,却发现观众早已散场,而真正的角儿,已经在后台摘取了最大的桂冠。
夏明朗似乎才注意到李崇的到来,他转过身,目光平静地看向涧口那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边军队伍,脸上没有任何得意之色,只是微微颔首,算是打过了招呼。
但这平静,在李崇看来,却是最大的嘲讽!
“夏——明——朗!”李崇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,声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。他猛地一夹马腹,冲出队伍,来到夏明朗面前,马鞭直指那片狼藉的涧内和正在忙碌的“阵风”士卒,厉声质问道:
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!你为何擅自行动?这水攻之法,为何不提前禀报本将?你眼里还有没有军法?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帅?!”
面对李崇的滔天怒火,夏明朗只是微微挑眉,语气依旧平淡:“李将军何出此言?末将之前不是已派人将军情与诱敌之策呈报将军了吗?将军于野马坡大破狼骑追兵,正是此策成功之关键。至于这水攻……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那片汪洋,淡然道:“乃是末将见落鹰涧地势特殊,敌军松懈,临时起意,因地制宜之举。战机稍纵即逝,若等层层上报,只怕秃狼早已率部远遁,贻误军机。末将所为,一切皆是为了歼敌制胜,想必……徐帅与朝廷,能够体谅。”
这一番话,绵里藏针,将李崇的指责轻轻挡回,反而将“及时把握战机”的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,更隐隐点出,若按部就班等他李崇决策,早就错失良机了。
李崇气得浑身发抖,却一时语塞。夏明朗确实派人送过信,虽然那信更像是一个通知而非请示。而眼前这辉煌到令人嫉妒的战果,更是让任何“擅自行动”的指责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功劳,是实实在在的。而且,是天大的功劳!
李崇看着夏明朗那平静无波的脸,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虽然疲惫却眼神锐利的“阵风”士卒,再看看自己身后那些同样疲惫、却更多是茫然和震惊的边军士兵,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杀意,涌上心头。
请君入瓮?他李崇,才是那个被夏明朗一步步“请”入彀中,眼睁睁看着对方摘走最大果实的人!
这落鹰涧口,气氛瞬间变得比涧内的泥水还要冰冷、粘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