脱离李崇主力的“阵风”,恰似挣脱了沉重枷锁的飞鸟,在广袤无垠、荒凉寂寥的戈壁荒原上纵情疾驰。夏明朗并未如无头苍蝇般盲目地直奔百里外的望北驿,那样做无异于主动投入罗网,自寻死路。他将队伍的行进速度把控得恰到好处,既能保证士卒们有足够的体力应对后续的挑战,又能最大限度地拉开与主力的距离,摆脱其监视与掣肘。
与此同时,他将王栓子和侯荆麾下那些最精锐的斥候,如撒网般尽数派了出去。这些斥候,历经砺石城的血火淬炼,又经夏明朗有意识的点拨以及侯荆的专门训练,早已脱胎换骨,绝非普通边军斥候可比。他们不仅精于骑射、潜伏,更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,能从最细微的痕迹中读取关键信息,仿佛是大地的解读者。
“先生,东北方向十里外,发现大量马蹄印,凌乱而深,皆指向西北。”一名斥候飞马疾驰而来,气喘吁吁地回报。
“西北五里,一片枯草丛有大规模践踏痕迹,草茎断裂处还很新鲜,绝不会超过一日。”另一名斥候也紧接着带来了新的发现。
“我们在一条干涸的河床旁,发现了这个。”侯荆亲自返回,小心翼翼地将一块沾着污迹、已经半冻硬的狼粪递给夏明朗,又补充道,“附近还有丢弃的、啃食过的羊骨,骨头上的牙印粗大,完全符合狼骑的饮食习惯。从粪便的干燥程度和残渣来看,这支队伍携带的肉食不多,可能主要以抢掠为生。”
夏明朗神色沉稳,接过那块狼粪,在指尖轻轻捻开,仔细地观察其成分和硬度,又凑近鼻尖,深深嗅了嗅。随后,他翻身下马,脚步沉稳地走到斥候汇报的几处地点。他蹲下身,用手指仔细丈量马蹄印的深度和间距,目光锐利地观察草茎断裂的角度,甚至还抓起一把被踩踏过的泥土,放在掌心感受其湿度和颗粒的质感。
此时,他的精神力高度集中,仿佛化作了一张无形的蛛网,以自身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。他努力感知着风中带来的细微气味,土地中残留的微弱气息,以及那冥冥中属于大军过后特有的“痕迹”,试图从这片荒原的每一寸土地上,拼凑出刚刚发生的故事。
赵铁山、王栓子等人围在一旁,大气都不敢出,屏息凝神地看着夏明朗。他们深知,先生正在以一种他们无法完全理解却又无比神奇的方式,“阅读”着这片土地刚刚上演的种种。
良久,夏明朗缓缓站起身,目光坚定地投向西北方向。那里,是连绵起伏、如同巨兽脊背般的灰黑色山峦阴影,在夕阳的映照下,透着一股神秘而危险的气息。
“约五千骑。”他缓缓开口,声音沉稳而笃定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披甲率约七成,有少量驮马,负载不轻,应是劫掠所得。队伍分成三到四股,每股相隔十里左右,呈扇形向西北方的‘黑风峡’一带移动。”
他一边说着,一边用木棍在脚下的冻土上快速勾勒出一幅简易却又清晰的示意图。
“你们看这些马蹄印,前深后浅,这说明他们急于赶路,但步伐略显沉重,并非全力奔驰,显然是携带着物资,影响了速度。这几处践踏痕迹,边缘毛糙,并非整齐通过,说明队形在行进中有所散开,像是在搜索或者防备着什么。丢弃的粪便和食物残渣集中出现,说明他们在此有过短暂停留,但并未扎营,只是在快速进食。”
他的分析丝丝入扣,将一个个零散的线索巧妙地串联起来,仿佛亲眼目睹了那支狼骑军队的行进状态,让在场的人无不心悦诚服。
“黑风峡……”王栓子看着夏明朗画出的方向,眼神陡然一凛,“那是通往我们后方几个重要屯粮点和驿站的捷径之一!他们是想以黑风峡为跳板,继续深入劫掠,切断我们的补给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