兀术的谨慎超出了夏明朗的预料。
那震天的狼嚎与兵甲的撞击声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,黑色的军阵却依旧如同凝固的潮水,纹丝不动。
这种蓄而不发的压力,比直接的冲锋更令人窒息,城头一些心理素质稍差的士兵,额头已渗出细密的冷汗,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。
终于,兀术动了。
他并未挥动全军,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。
身旁的传令兵立刻挥舞起一面黑色的三角令旗。
军阵侧翼,一支约两千人的骑兵应旗而出。
他们并未装备重甲,马匹也更显轻捷,显然是专门用于试探和快速突击的先锋部队。
他们没有再次嚎叫,只是沉默地开始催动战马,从小步慢跑到逐渐加速,如同离弦的黑色箭矢,朝着砺石城直扑而来!
马蹄踏地,卷起漫天黄尘,两千骑的冲锋已然带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声势。
他们分工明确,大部分骑兵在马上张弓搭箭,警惕地瞄向城头,随时准备压制可能出现的守军箭雨。
另有数百人则扛着连夜赶制、看起来简陋却实用的长梯,准备一旦接近城墙,便立刻架设攀爬。
按照以往与夏军边城守军交战的经验,此刻城头早该箭如雨下,滚木礌石也该准备就绪。
直到这两千先锋冲过了第一箭之地,甚至越过了那片被刻意保持湿润的北门外沙地,马蹄踏入,果然溅起泥泞,速度微微一滞,城头依旧寂然无声。
只有一些套着残破衣甲的草人,在风中僵硬地摇晃着,空洞的“目光”俯视着下方汹涌而来的敌人。
这种诡异的死寂,让冲锋的狼骑心里开始发毛。
他们习惯了在箭矢的尖啸和同伴的怒吼中冲锋,习惯了用敌人的鲜血和惨叫来点燃自己的疯狂。
可眼前这座城,太安静了,安静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,散发着不祥的气息。
冲锋的势头不由自主地放缓了一些,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扛梯手和轻骑兵,他们紧张地抬头望着城垛,握着兵器的手心沁出汗水,生怕下一秒就会有致命的打击从那些沉默的垛口后倾泻而下。
“怎么回事?夏狗都死绝了吗?”一名冲在前面的百夫长忍不住低声咒骂,这寂静比箭雨更让人难受。
“小心有诈!”旁边有人提醒,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城墙根和那些看似空无一人的窗口。
城楼内,夏明朗透过了望孔,冷静地观察着先锋敌军的速度、阵型以及他们脸上那细微的惊疑之色。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。
疑阵的第一步,便是用这反常的死寂,在他们心中种下不安的种子。
“告诉各段城墙,稳住,放他们再近些。”夏明朗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,“没有我的命令,谁也不许动。”
命令传达下去。
藏身于垛口之后、藏兵洞内的守军们,紧紧咬着牙,甚至有人用手捂住口鼻,生怕粗重的呼吸声会暴露位置。
他们看着下方越来越近的狼骑,看着那狰狞的面孔和雪亮的弯刀,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,但夏明朗积威已深,无人敢违抗命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