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铁山率领五十精锐,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,向着东南方向疾驰。
马蹄被厚布包裹,衔枚疾走,除了风掠过耳畔的呼啸和胸腔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,几乎听不到别的声响。
每个人都伏低在马背上,眼神锐利如鹰隼,紧盯着前方那道引领方向的黑色龙驹背影——那是夏先生指定给赵铁山的坐骑,名为“踏雪”。
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刮在脸上,却无法冷却他们胸中翻涌的热血与紧张。
奔袭敌巢,这是何等胆大包天的计划!
若非出自夏先生之口,他们定会以为指挥者疯了。
可正是这种近乎疯狂的决断,反而激起了他们骨子里的悍勇与决绝。
赵铁山紧握着缰绳,感受着身下踏雪传来的磅礴力量与惊人稳定。
这匹马似乎通人性,在黑暗中奔跑得又快又稳,几乎不需要他过多操控。
他脑中反复回想着夏明朗在沙地上画出的那张简陋土城结构图,以及那几个需要重点“布置”的位置。
“动作要快,要狠……不必固守,搬空物资……东南十五里,黑石山坳汇合……”夏先生冷静的声音犹在耳边。赵铁山知道,他们不仅仅是要去攻城略地,更是要去执行一道精准的战术指令,为留在绿洲的袍泽分担压力,创造生机。
“再快一点!”他低吼一声,催促着队伍。时间,是此刻最宝贵的东西。他们必须在沙匪主力抵达绿洲并发现中计之前,完成对土城的突袭和撤离。
队伍如同利刃,切开沉沉的夜幕,向着预定的目标,义无反顾地刺去。
……
与此同时,绿洲之内,却是另一番景象。
没有了马匹,剩下的一百七十余人显得更加寂寥。
篝火已被尽数熄灭,只留下一点余烬被小心掩埋,防止光线暴露。整个绿洲陷入一片黑暗,唯有稀疏的星光洒下,勾勒出棕榈树扭曲的剪影和士兵们忙碌身影的轮廓。
夏明朗站在水潭边,不再需要令旗,他的指令通过低沉而清晰的口令,直接传达给围绕在他身边的几名队正和老兵,再由他们分散执行。
“陷坑组,以水潭为圆心,外围三十步,呈梅花状挖掘陷坑,坑底倒插削尖的棕榈树枝,覆盖沙土伪装,务必自然。”
“绊索组,收集所有韧性藤蔓和皮索,在棕榈树林边缘、沙丘棱线后方半人高处设置横向绊索,连接枯枝铃铛。”
“火油组,将我们所有火油集中,混合缴获的狼粪和湿柴,制作烟障罐,埋设于上风口沙地,引线控制。”
“弓弩手,各自寻找隐蔽射击位,岩壁缝隙、枯树树冠、沙丘背坡,自行判定最佳射界,以哨音为号,不得擅自出击。”
他的命令细致入微,甚至具体到某个陷坑应该挖多深,某根绊索应该系在哪个树杈上。
他没有再提及复杂的阵理,而是将这些简易的陷阱、障碍和埋伏点,依据绿洲独特的地形——水源带来的湿软泥地、棕榈树提供的天然掩体和制作材料、沙丘形成的起伏视野——巧妙地组合、衔接起来。
这不是一个完整的阵法,却更像是一个针对沙匪进攻习惯和绿洲环境特点,量身打造的死亡迷宫。
士兵们沉默而高效地执行着。
没有人抱怨,没有人质疑。
铁锹和工兵铲挖掘沙土的沙沙声,削尖树枝的咔嚓声,布置绊索时轻微的摩擦声,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他们知道,每一处陷阱,都可能在未来换取一个敌人的性命,为自己和袍泽多赢得一丝生存的机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