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厅内的血腥气尚未散尽,韦三笑看着地上罗七子等人的尸首,眼中寒光闪烁,心中已有了决断。公开处决固然痛快,但引发的动荡却难以控制。
他转向惊魂未定的方坤,沉声道:“西王,今夜之事,需妥善收尾。对外便宣称,靖江侯罗七子忠勇可嘉,率部巡哨时遭遇大队清妖,力战殉国,不幸牺牲。”
方坤立刻领会了其中深意,连连点头:“东王高见!如此既可全罗七子身后之名,掩去天国内部纷争之丑,又可暂时安抚江西将士,避免激成大变。”
“不仅如此,”韦三笑捻着胡须,阴冷一笑,“传本王谕令,追封罗七子为‘忠勇义王’,厚葬!其麾下兵马,暂由……由他那个副将,叫刘什么来着,对,刘占魁的暂且统带,加封为‘靖安侯’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道:“另外,明日以天王名义下诏,擢升一批江西籍的有功将士。那个守赣南颇有功劳的吴炳权,封个‘镇南侯’;水师的赵德昌,不是一直抱怨官小吗?封他个‘扬波侯’!再挑几个不太安分、但有些影响力的,都给个侯爵!要让江西的兄弟们知道,跟着天国,跟着天王和本王,前程远大,不必学罗七子走那歪路!”
方坤心中凛然,明白韦三笑这是要明褒暗贬,行那分而治之之策。用更多的官爵,更散的权位,将江西派系彻底分化,使其难以再凝聚成一股足以威胁核心的力量。“东王深谋远虑,老夫佩服!这就去安排!”
韦三笑看着方坤离去的背影,又瞥了一眼正在被拖走的尸体,脸上并无多少喜色。他知道,这只是按下了一个葫芦,更多的瓢还在水里浮着。内部的裂痕一旦产生,便再难真正弥合。他转头望向天王府的方向,那里依旧歌舞升平,洪大嘴恐怕对此间惊变一无所知,或者说,毫不在意。
韦三笑与方坤刚定下“追封厚葬、分而治之”的计策,还没来得及踏出沁芳园血迹未干的花厅,园外骤然杀声四起,火把的光亮瞬间映红了半边天!
“为侯爷报仇!”
“杀了广东佬!”
怒吼声如同潮水般涌来。原来,罗七子安排在五里外接应的那两百心腹精兵,久等不见信号,又隐约听到园内曾有兵刃交击之声,心知不妙,立刻杀了过来。他们人数虽不多,但皆是罗七子麾下最悍勇的死士,此刻抱着必死之心,瞬间就冲垮了韦三笑布置在园外的守卫,直扑内院!
“不好!”韦三笑脸色一变,他虽料到罗七子或有后手,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、如此决绝!此刻,任何“力战殉国”的谎言都已苍白无力,刀剑之下,唯有你死我活!
“挡住他们!一个不留!”韦三笑厉声下令,他带来的青木堂死士和园内原有护卫立刻迎了上去。沁芳园内,刚刚平息的血战再次爆发,且更加惨烈。
沁芳园距离南昌城并不远,这里的喊杀声和火光,很快惊动了城防和城内的各方势力。更致命的是,就在双方在园外殊死搏杀之际,几条如同毒蛇般的谣言,已以惊人的速度窜入了“天京”南昌的大街小巷:
“广东佬要清洗我们江西人!东王已经把靖江侯罗七子杀了!”
“江西蛮子造反了!他们杀了东王,要夺天王的位!”
“广东人杀江西人!”
“江西人杀广东人!”
这简单粗暴、却极具煽动性的谣言,像野火般在早已充满地域隔阂和权力不满的军队与民众中蔓延。恐慌、仇恨、积怨,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!
混乱如同瘟疫般爆发。一开始或许只是小规模的冲突:一个江西籍士兵因为口音被广东籍军官呵斥,新仇旧怨涌上心头,拔刀相向;一队巡逻的广东兵看到一群江西兵聚集,怀疑他们要作乱,不由分说便动了手……很快,冲突就像滚雪球一样扩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