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白深吸了一口戈壁冰冷干燥的空气,强行压下那几乎要失控的创作冲动,缓缓摇了摇头。她的声音有些沙哑,却带着一种异常清醒而痛苦的克制:
“不……”,她顿了顿,目光再次扫过无尽的墓碑:“我怕……下笔太重,惊扰了烈士的英魂。又怕……下笔太轻,描不出他们惊天动地的往昔。”
这句话如同一声悠长而沉重的钟鸣,骤然敲响在寂静的墓地边缘,传入周围同学的耳中。
那些刚刚止住眼泪的文学系同学,眼圈瞬间再次泛红,死死咬住嘴唇,别过头去,肩膀微微颤抖。
就连旁边几个原本觉得文学家矫情的武者系男生,也猛地怔住了,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软布,喉结滚动,默默低下了头。钱多多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。
这片承载了太多牺牲的土地,因为这句极致克制又极致沉重的话语,再次被一种无声的、磅礴的哀恸与敬意所笼罩。
这句话通过设备,清晰得传入远处的监控室内。
那位调侃人的上校张了张嘴,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,只是用力抹了一把脸,粗声粗气地低骂了一句:“艹……”便转过身,不再看屏幕。
其他几位军官也纷纷移开视线,或低头整理本就不乱的衣角,或假装被屏幕其他角落吸引,动作都显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。
唯有那位林少将,依旧静静地看着屏幕,他的目光盯着苏白那张强忍着情绪的侧脸,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,有欣赏,有追忆。他什么也没说。
这个S级,有点不一样。
总教官冷硬的声音再次响起,打破了现场的沉寂:
“任务完成!全体集合!”
新生们沉默地列队,再次看向那片墓碑之海时,目光已然不同。
这抵达“铁砧”的第一课,以其独有的沉重与深刻,凿开了所有娇气与傲慢的外壳,将一颗名为“责任”与“牺牲”的种子,深深埋进了这些联邦未来栋梁的心底。
队伍再次开拔,这一次的目的地是不远处那座灰黑色的、如同匍匐巨兽般的军事基地。
基地内部的设施简洁、冷硬、高效,毫无美感可言,却处处体现着实用主义。宿舍是标准的八人间。
简单的晚餐后,教官便宣布解散休息,并没有再安排任何活动。显然,这第一天的下马威已经足够深刻,需要给这些年轻人一点时间消化,逼得太紧反而适得其反。
夜幕迅速笼罩了戈尔丁三号卫星,基地实行灯火管制,窗外只有零星巡逻灯的光芒和远处高墙上探照灯划破夜空的轨迹。宿舍里,精疲力尽的新生们大多很快陷入了沉睡,鼾声此起彼伏。
然而苏白却睁着眼,望着天花板。白天的画面如同循环播放的全息影像,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——冰冷的墓碑、年轻的名字、总教官沉痛的话语、同学们压抑的哭泣,以及她自己那句脱口而出的、带着痛楚的克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