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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骨铸国魂:先秦第一爱国女诗人许穆夫人的救亡悲歌(1 / 2)

在先秦激荡的历史长河中,有一位女性以笔为剑、以诗明志,用柔弱身躯扛起家国存亡的重担。她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位有确切姓名记载的爱国女诗人,也是春秋乱世中敢于冲破礼教束缚的先驱者。她,就是卫国公主、许国夫人——许穆夫人。当狄人的铁蹄踏碎故国山河,当兄长的骸骨暴露荒野,这位被后世《诗经》反复传颂的奇女子,用一首《载驰》写尽亡国之痛,更以一场惊心动魄的千里救亡,在男权主导的史书上刻下了属于女性的不朽传奇。

公元前7世纪中叶的卫国都城朝歌,正值暮春时节。淇水两岸的竹林泛起新绿,卫国宫廷的书室里,一位少女正临窗诵读《商颂》。她时而蹙眉沉思,时而轻捻竹简,眉宇间既有贵族少女的温婉,又透着寻常闺阁女子少见的英气。这位少女便是卫宣公的孙女、卫昭伯与宣姜之女,后世所称的许穆夫人。此时的她尚未出嫁,仍是卫国最受瞩目的公主。

卫国在春秋初期是中原大国,其疆域横跨今日河南、河北、山东交界地带,都城朝歌更是商代故都,积淀着深厚的礼乐文化。卫国人向来崇尚文治,宫廷中弥漫着浓郁的诗教氛围。许穆夫人的童年便是在这样的文化浸润中度过的,她自幼聪慧过人,对《诗》《书》有着天生的领悟力。据《列女传》记载,她“自幼聪敏,有远见,能诗善文”,这种才华在重男轻女的先秦时代显得尤为珍贵。

少女时期的许穆夫人常随侍女漫步淇水之畔,清澈的河水、岸边的桑田、往来的舟楫都成为她诗歌创作的灵感源泉。现存《诗经》中《邶风》《鄘风》《卫风》的许多篇章,都保留着卫国女子细腻的生活感悟,其中或许就有这位公主早年的习作。她曾在诗中描绘淇水风光:“淇水悠悠,桧楫松舟。驾言出游,以写我忧。”(《卫风?竹竿》)字里行间既有少女的闲愁,更藏着对家国命运的隐忧。

当时的卫国虽表面繁华,实则已暗藏危机。卫懿公继位后,荒淫无道,不理朝政,终日沉迷于养鹤。他给鹤封官加爵,甚至让鹤乘坐大夫级别的轩车,百姓怨声载道,士兵士气低落。年少的许穆夫人敏锐地察觉到国家潜藏的危机,她曾多次向兄长进言:“鹤有何功?而享禄位!百姓冻馁,士无斗志,若遇外患,何以御之?”但沉溺于逸乐的卫懿公根本听不进妹妹的劝告,这让许穆夫人的忧虑日益加深。

随着年龄增长,许穆夫人到了婚嫁之年,她的婚事成为卫国政治外交的重要筹码。当时求婚的诸侯国有两个:一个是南方的许国,许穆公派遣使者携带重礼求婚,承诺给予公主尊贵的地位;另一个是东方的齐国,齐桓公虽未亲自求婚,但齐国使者暗示,若卫国公主嫁入齐国,齐国愿与卫国结成军事同盟,共同抵御北方狄人的侵扰。

面对这桩关乎个人命运与国家前途的婚事,许穆夫人展现出超越同龄人的政治远见。她力主嫁给齐桓公,向父亲进言说:“许国小而远,齐国大而近。若嫁于齐,将来卫国若有难,齐可速救;若嫁于许,一旦有事,许国鞭长莫及。”这番话清晰地分析了当时的地缘政治格局——卫国北临狄人部落,西接强晋,东靠齐国,南邻许、郑,其中北方狄人的威胁最为迫切。可惜的是,卫国的大夫们贪图许国的聘礼,又畏惧齐桓公的强势,最终还是决定将她嫁往许国。

出嫁前夕,许穆夫人再次来到淇水岸边,望着滔滔河水,想到自己远离故土,而国家隐患未除,不禁悲从中来。她提笔写下:“泉水叮咚响,流向卫国方向。我心思念故乡,何时才能归还?”(《邶风?泉水》)这首诗后来被收入《诗经》,成为她早期诗作的代表作。公元前659年,在一片鼓乐声中,卫国公主乘坐着装饰华丽的婚车,离开了她深爱的故国,前往许国都城(今河南许昌),成为许穆公的夫人。她不会想到,这场看似平静的远嫁,竟会成为日后千里救亡的序幕。

许国的宫廷生活奢华而安逸,许穆公对这位才华横溢的夫人十分敬重。但许穆夫人始终心系卫国,常常通过往来的商人、使者打探故国消息。每当听到卫懿公依然沉迷养鹤、朝政日益腐败的消息,她便夜不能寐。她曾多次遣使向许穆公进言,希望许国能与卫国加强联系,共同防备狄人,却屡屡被许国大夫以“妇人不得干政”为由驳回。

公元前660年冬天,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,许国宫廷的寂静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。卫国使者浑身是雪,跌跌撞撞闯入大殿,带来了令许穆夫人肝胆俱裂的消息:狄人举全国之兵入侵卫国,卫懿公亲率军队迎战,因士兵不愿为鹤而战,军心涣散,卫军大败,朝歌失陷,卫懿公被杀!

据《左传?闵公二年》记载,卫懿公在狄人入侵时,仍舍不得将养鹤的轩车用于军事,士兵们愤怒地说:“鹤享有俸禄官位,让鹤去打仗吧!”最终卫懿公被狄人杀死在荧泽,死无全尸。狄人攻破朝歌后,烧杀抢掠,百姓流离失所,卫国宗室仓皇东逃,渡过黄河,在曹邑(今河南滑县)拥立卫戴公继位。

噩耗传来,许穆夫人如遭雷击,当场昏厥过去。醒来后,她披散着头发,趴在地上痛哭不止,哭声惊动了整个宫廷。她哭喊着兄长的名字,咒骂着狄人的残暴,更痛惜着故国的沦亡。许国大夫们见状,纷纷前来劝慰,却无人敢提及是否援助卫国之事。许穆公虽有同情,但畏惧狄人的强悍,又顾虑与齐国的关系,始终犹豫不决。

在最初的悲痛过后,许穆夫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她知道,哭泣救不了卫国,此时的故国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,新继位的卫戴公需要支持。她立刻召集身边的侍女和亲信,清点自己的嫁妆和私产,准备将这些财物送往卫国,接济流亡的宗室和百姓。同时,她多次请求许穆公出兵援助卫国,或至少允许她亲自前往曹邑慰问故国遗民。

许国的大夫们得知后,立刻群起反对。他们在朝堂上慷慨陈词:“女子出嫁后,便应以夫家为天,不应再干预娘家事务。如今卫国已亡,夫人何必徒增烦恼?若贸然前往,恐引火烧身,给许国带来灾祸。”更有人指责许穆夫人“不守妇道”“逾越礼教”,要求许穆公禁止她的“妄动”。

面对这些指责和阻挠,许穆夫人怒不可遏。她在宫廷中当众驳斥道:“我是卫国人,卫国是我的根!如今故国危难,百姓遭难,我岂能坐视不理?所谓礼教,难道是要我们见死不救吗?所谓妇道,难道是要我们忘记父母之邦吗?许国虽小,却也有君臣之义;我虽为妇人,亦有家国之心!”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,让许国大夫们一时语塞。

许穆公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,内心深受触动。他既敬佩夫人的爱国情怀,又害怕得罪狄人和其他诸侯国。经过几天的犹豫,他最终做出了妥协:允许许穆夫人以个人名义前往卫国慰问,但不许携带军队,不许以许国名义参与卫国事务。这个决定虽然有限,但对许穆夫人来说,已是迈出了关键一步。

出发前的夜晚,许穆夫人站在窗前,望着北方的星空,那里是卫国的方向。她提笔写下了《载驰》的开篇:“载驰载驱,归唁卫侯。驱马悠悠,言至于漕。大夫跋涉,我心则忧。”诗中既表达了她急于返回故国的心情,也暗示了此行将面临的阻力。这首后来被收入《诗经》的不朽诗篇,记录下了这位奇女子在国难当头时的勇敢抉择。

公元前659年初春,一支特殊的车队从许国都城出发,向着北方的卫国流亡地曹邑(后迁至漕邑)行进。车队的核心是一辆装饰简朴的马车,车内端坐的正是许穆夫人。她身着素服,卸下了所有的珠翠装饰,神情凝重而坚定。随行的只有几名亲信侍女、家臣和运载物资的仆役,没有一兵一卒。

这是一场充满艰险的旅程。从许国到漕邑,全程数百里,沿途要经过多个诸侯国的边境地带,还可能遭遇散兵游勇和盗匪。更重要的是,在“男女授受不亲”的先秦礼教下,一位诸侯夫人独自千里远行,本身就是对传统的巨大挑战,必然会引来非议和阻挠。

车队刚出许国边境,就遇到了赶来劝阻的许国大夫。他们拦在路前,苦苦哀求:“夫人万万不可前行!如今乱世之中,女子独行何其危险?况且卫国已亡,夫人此去又能何为?请速速回驾,以免国君担忧!”

面对阻拦,许穆夫人掀开马车帘,目光坚定地说:“诸位大夫的好意我心领了。但我此行并非为了个人安危,而是为了卫国的百姓,为了祖宗的社稷。你们说卫国已亡,但只要还有一人在,卫国就不算亡!你们说女子不可独行,但国难当头,何分男女?若你们真心为许国着想,就该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,卫国若灭,许国岂能独安?”

她的话语再次展现出卓越的政治眼光。许国大夫们被问得哑口无言,又不敢强行阻拦,只能眼睁睁看着车队继续北行。许穆夫人知道,这只是第一关,前路的挑战还很多。她命人加快速度,日夜兼程,争取早日抵达漕邑。

途中的艰辛远超想象。当时正值初春,北方依然寒冷,道路泥泞难行。车队多次陷入泥沼,需要所有人下车推车才能继续前进。食物和饮水也时常短缺,许穆夫人与随行人员一起吃粗粮、喝冷水,毫无怨言。有一次,车队在夜晚遭遇了小股盗匪,幸好家臣们拼死抵抗,才得以脱险。

在经过曹国边境时,他们又遇到了盘查。曹国官员得知是许国夫人要去慰问卫国流亡政权,面露难色地说:“如今狄人仍在附近出没,卫国流亡政府前途未卜,夫人何必冒险前往?不如暂留我国,待局势明朗再做打算。”许穆夫人婉言谢绝道:“多谢好意,但故国百姓正盼望着援助,我不能停留。”她拿出随身携带的信物和文书,最终得以放行。

一路上,许穆夫人看到了太多战乱带来的惨状:被焚毁的村庄、流离失所的难民、路边饿死的尸体……这些景象让她更加心急如焚,也更加坚定了救亡图存的决心。在颠簸的马车中,她不断构思着诗歌,将所见所闻所感都写入诗中。“陟彼阿丘,言采其蝱。女子善怀,亦各有行。许人尤之,众稚且狂。”(《载驰》)这首诗既表达了她对许国大夫阻挠的愤慨,也抒发了自己虽为女子却有坚定信念的决心。

经过十多天的艰难跋涉,车队终于抵达了卫国流亡政权所在地漕邑。眼前的景象让许穆夫人热泪盈眶:昔日繁华的都城已成泡影,如今的漕邑只是一个简陋的村落,四周用简陋的土墙围着,里面挤满了衣衫褴褛的流亡百姓。刚继位不久的卫戴公因忧劳过度,已经病重卧床,朝政由几位老臣勉强维持。

当百姓们得知许穆夫人千里迢迢赶来慰问,并带来了大量物资时,整个漕邑都沸腾了。人们自发地聚集在道路两旁,跪地迎接这位来自许国的公主。许多老人握着许穆夫人的手,失声痛哭:“公主回来了!卫国还有希望!”许穆夫人看着这些饱受苦难的同胞,再也抑制不住泪水,与他们相拥而泣。

在漕邑的临时宫殿里,许穆夫人拜见了病重的卫戴公。兄妹相见,恍如隔世,两人都泣不成声。卫戴公拉着妹妹的手说: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……卫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,是我的无能啊……”许穆夫人安慰道:“兄长保重身体,只要我们同心协力,卫国一定能够复兴!”

接下来的日子里,许穆夫人立刻投入到救亡工作中。她将带来的财物分发给百姓和士兵,解决他们的燃眉之急;她亲自慰问伤员,安抚孤儿寡母;她与卫国老臣一起商议复国大计,分析当前局势。她的到来,不仅带来了物资上的援助,更给绝望中的卫国人带来了精神上的鼓舞。

在漕邑的日子里,许穆夫人深知,仅仅依靠物资援助远远不够,要复兴卫国,必须制定明确的救国方略,并争取外部援助。当时的卫国流亡政权面临着三大难题:一是缺乏稳定的根据地,漕邑地势偏僻,难以防御;二是兵力不足,残余的士兵士气低落;三是缺乏国际支持,周边诸侯国大多持观望态度。

许穆夫人凭借自己的政治智慧,很快提出了一套完整的救国方案。她建议:第一,迁都于楚丘(今河南滑县东),那里地势险要,易守难攻,且靠近齐国,便于获得援助;第二,整顿军纪,重新招募士兵,加强训练;第三,派遣使者向齐国求援,齐桓公是春秋霸主,有能力也有意愿遏制狄人的扩张。

然而,这些建议在卫国流亡朝廷中却引起了争议。一些老臣思想保守,认为流亡政权实力微弱,不宜轻易迁都;还有人害怕得罪狄人,反对主动求援。他们甚至私下议论:“一个妇人,懂得什么军国大事?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