洪荒历九十二年,秋。
一场从未有过的阴霾,正自九天之上缓缓沉降。
东荒,金乌部族的聚居地“扶桑城”外,往日里总被太阳真火烘得温热的空气,此刻却泛着刺骨的寒意。城墙上,两名手持长矛的妖族卫兵缩了缩脖子,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天际——那片曾被帝俊、太一以妖力染成淡金色的天穹,如今已被墨色云层彻底覆盖,云层边缘翻滚着紫黑色的电芒,每一次闪烁,都让洪荒大地的法则脉络轻轻震颤,像是巨兽呼吸时的喉鸣。
“这云……都压了三天了吧?”年轻卫兵的声音带着颤音,长矛杆在掌心攥出了汗,“前儿我去给东皇殿送补给,路过太阳星的时候,连星核的光都透不出来了,太一陛下的东皇钟,在殿里嗡嗡响了一整夜。”
身旁的老卫兵资历深些,曾亲历过龙汉初劫末期的魔军入侵,此刻却比年轻卫兵更显凝重,他望着云层中偶尔显露的、如同锁链般缠绕的法则纹路,喉结滚动了一下:“不是普通的劫云。龙汉初劫时的云是红的,染的是三族的血;这云是黑的,裹的是天道的怒——你没感觉吗?咱们妖族的气运,这几天一直在往下沉,像是有座山压在头顶。”
话音未落,远处的山林突然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兽吼,紧接着是树木断裂的巨响。老卫兵脸色骤变:“是凶兽潮!快去报给统领,让城防阵准备启动!”
年轻卫兵刚要转身,却见扶桑城中央的“妖皇殿”突然亮起一道金色光柱,光柱直冲天际,在墨色云层上撞出一个短暂的缺口——那是帝俊动用了妖族的镇族至宝“河图洛书”残片,试图驱散劫云的威压。可缺口刚显,周边的云层便如同潮水般涌来,不仅瞬间填补了空隙,还让云层的颜色又深了几分,连那道金色光柱,都黯淡了些许。
城墙上,老卫兵叹了口气:“没用的。天道要降劫,谁都挡不住。龙汉初劫是三族争,这次……怕是要轮到巫妖了。”
同一时刻,中洲,巫族的“不周山圣地”。
十二祖巫齐聚于盘古庙前的广场上,脚下的青石板因他们周身散逸的祖巫之力,裂开了蛛网般的纹路。帝江悬浮在半空,空间法则在他身后织成了一片透明的羽翼,他望着头顶的劫云,眉心的竖眼微微眯起,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沉重:“诸位都感应到了吧?这劫云里的‘杀运’,比当年罗睺引魔军入侵时还要浓三倍。鸿钧道祖的法旨刚传下来没十年,天道就迫不及待要催着咱们和妖族分生死了。”
站在左侧的祝融双手抱胸,周身腾跃的南明离火比往日更盛,却没了往日的暴躁,只剩一片灼人的冷意:“分就分!妖族占着九天,把咱们巫族的地界越挤越小,去年夸父贤弟被后羿那小子误杀,帝俊连句道歉都没有,反而说咱们巫族‘不懂天规’——这口气,我忍够了!”
“忍?”共工踏前一步,脚下的地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冰,他手中的“水神杖”往地上一顿,激起一圈水纹,“共工氏的子弟,上个月在西极巡查时,被妖族的‘鲲鹏’当成猎物伤了七个!这不是忍不忍的事,是妖族根本没把咱们巫族放在眼里!现在天道劫云下来,正好,咱们就用十二都天神煞阵,把天庭那对兄弟的骨头拆了,让洪荒知道,谁才是大地的主人!”
祖巫们的议论声越来越烈,唯有玄冥站在广场的角落,目光落在云层深处,指尖萦绕的寒冰法则微微颤抖。她比其他祖巫更敏锐——这劫云里,除了巫妖两族的杀运,还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“毁灭气息”,那气息让她想起龙汉初劫时,罗睺魔军屠城时的魔气,却又比魔气更隐晦、更恐怖,像是要把整个洪荒都拖进轮回。
“玄冥,你怎么看?”帝江注意到她的沉默,转头问道。
玄冥收回目光,声音平静却坚定:“劫云已至,大战避不开。但我们不能像三族那样,被劫运冲昏了头。妖族有周天星斗阵,咱们有十二都天神煞阵,真要打起来,谁都讨不到好——不如先让族人做好准备,守住咱们的领地,看看妖族的动静再说。”
“看?”祝融挑眉,“等妖族把周天星斗阵练熟了,咱们再打?”
“不是等,是等‘变数’。”玄冥望着昆仑虚的方向,眼底闪过一丝微光,“龙汉初劫时,源尊(龙宇)曾出手挡下太一的东皇钟,护过我一次。如今劫云压顶,他不会坐视洪荒再遭大劫。或许……他会有办法。”
这话一出,广场上的祖巫们都静了下来。他们都记得龙汉初劫末期,那道万亿丈的金龙虚影挡在西极,仅用龙爪便捏碎了太阳真火的场景——那是远超祖巫、甚至接近鸿钧道祖的力量。若那位隐世的源尊真能出手,巫族在这场劫数里,或许能多几分胜算。
帝江沉默片刻,点了点头:“也好。共工、祝融,你们去加固西极和南域的防线;句芒、蓐收,你们带族人清剿周边的凶兽潮,别让凶兽趁乱袭扰咱们的领地;剩下的人,随我去演练十二都天神煞阵——就算等不到变数,咱们也要有一战之力。”
十二道祖巫之力同时冲天而起,在不周山上空汇成一道黑色的光柱,与九天之上的墨色劫云遥遥相对。那一刻,洪荒大地的每一个生灵都感觉到了——一股属于巫族的、带着盘古血脉的战意,正透过厚重的劫云,传向三十三天外的天庭。
三十三天外,天庭。
帝俊坐在“妖皇throne”上,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,目光落在殿下站立的十大妖帅身上。殿外,东皇钟的嗡鸣从未停歇,钟鸣震得殿内的玉柱都在微微颤动,像是在提醒着在场的每一个妖族:劫数已近。
“祖巫那边,有动静了?”帝俊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站在最前列的鲲鹏上前一步,躬身道:“回妖皇陛下,帝江已率祖巫演练十二都天神煞阵,共工、祝融正加固西极防线,看样子是在做开战准备。另外,东荒、南荒的凶兽潮越来越频繁,咱们派去清剿的小队,已经折损了三个。”
“折损三个?”太一从侧殿走出,东皇钟悬浮在他头顶,钟身上的星辰纹路忽明忽暗,“是劫云引动了洪荒的凶性,那些凶兽都被杀运冲疯了。传令下去,让二十八星宿率领星官,分守洪荒四极,再敢有凶兽作乱,直接用星斗之力镇杀——别让巫族看了咱们的笑话。”
“是!”鲲鹏应声退下。
殿内安静下来,帝俊看向太一,语气带着几分凝重:“劫云一天比一天浓,鸿钧道祖那边,还是没消息吗?”
太一摇了摇头,眉头紧锁:“紫霄宫一直闭着,派去的信使连宫门都没进去。道祖合道后,便不管洪荒的族争了,这次巫妖劫,咱们只能靠自己。”
“靠自己?”帝俊冷笑一声,手指在扶手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,“巫族有十二都天神煞阵,能召唤盘古虚影;咱们有周天星斗阵,能引星辰之力——真打起来,谁输谁赢还不一定。但我担心的是……那位隐世的源尊。”
“龙宇?”太一的眼神沉了下来,“龙汉初劫时,他为了护玄冥,敢直接对我出手。若是这次大战,他再帮巫族……”
“不会。”帝俊打断他,语气笃定,“龙汉初劫时,他只救无辜,不涉族争。这次巫妖劫,只要咱们不主动招惹他,不滥杀无辜,他未必会出手。而且,他若真要帮巫族,当年龙汉初劫后,就不会看着咱们妖族崛起了。”
话虽如此,太一却没放下心来。他抬头望向殿外的墨色劫云,总觉得那云层深处,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天庭,那目光里没有杀意,却带着一种能看透未来的冷漠——就像龙汉初劫时,金龙虚影落在他身上的眼神。
“不管他会不会出手,咱们都得快点把周天星斗阵练完。”太一握紧了拳头,东皇钟的嗡鸣陡然增强,“还有,让哮天犬加快速度,务必找到射日神弓——没有那把弓,咱们破不了巫族的肉身防御。”
帝俊点了点头,目光再次投向殿下:“传我命令,天庭所有妖族,即日起进入战时状态,星官轮岗值守,妖帅随时待命——巫妖劫,咱们妖族,必须赢!”
十大妖帅齐声应和,声音震得殿顶的琉璃瓦簌簌作响。而殿外的墨色劫云,似乎感应到了这股战意,紫黑色的电芒闪烁得更频繁了,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,敲响了第一声鼓。
洪荒南域,万寿山五庄观。
镇元子站在人参果树下,望着天际的劫云,手中的拂尘轻轻晃动,拂去了落在树叶上的一缕黑气——那是劫云散逸的“杀运”,连人参果树这样的先天灵根,都要被其侵扰。
“道长,这劫云……怕是要比龙汉初劫更凶啊。”身旁的清风道童小声说道,他刚去南域边界巡查回来,亲眼看到一群被杀运冲昏头的凶兽,把一座人族部落给踏平了,场面惨不忍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