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正王伯那句“翻山”,像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,在幸存下来的村民中激起了截然不同的反应。
短暂的寂静后,是更大的骚动。
“翻山?不行!绝对不行!”爷爷苏老汉第一个跳出来反对,他指着远处那黑黢黢、仿佛巨兽匍匐的山脉,声音尖利,“那是人能走的路吗?那山里有多少豺狼虎豹?进去就是送死!还不如守在这里,官府总不能真看着我们全饿死!”
“就是!爹说得对!”大伯苏富贵立刻附和,脸上满是恐惧,“在城外好歹还能捡点草根树皮,喝点泥汤水,进了山,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!”
“王伯,您再想想办法,跟官府求求情吧?”一些胆小的村民也围了上来,脸上写满了对未知深山的抗拒。
里正王伯脸上沟壑纵横,疲惫与决绝交织:“求情?你们还没看明白吗?官府不会管我们死活了!守在这里,草根树皮能吃几天?等下一批流民涌来,连泥汤都抢不到!到时候怎么办?易子而食吗?!”
最后四个字如同重锤,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上。刚刚经历过粥棚前那场人性炼狱,没有人怀疑里正的话只是危言耸听。
一片死寂。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声。
“王伯说得对。”苏锐沉稳的声音打破了沉默。他走到人群中央,目光扫过一张张惶惑不安的脸,“守,是坐以待毙。走,尚有一线生机。山里有危险,但未必没有活路,至少可能有水源,有野物。”
他的镇定和一路以来展现的能力,让他的话自带分量。一些原本犹豫的村民,眼神开始动摇。
“锐哥儿,你说得轻巧!那山怎么过?谁认识路?”一个村民问道。
“这就需要向导。”苏锐看向里正,“王伯,队伍里可有熟悉这片山地的猎户或采药人?”
里正浑浊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,最终落在角落一个沉默寡言、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身上:“赵铁柱,你以前……是不是进过这片山打过猎?”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赵铁柱身上。他有些局促地搓着手,在众人期盼的注视下,终于闷声道:“是……进去过几次外围。再往里……没敢深入。听说深处有狼群,还有瘴气。”
听到“狼群”和“瘴气”,人群又是一阵骚动。
苏工上前一步,拍了拍赵铁柱的肩膀,语气诚恳:“铁柱兄弟,有你在外围的经验,就比我们这些两眼一抹黑的强太多了。不需要你带我们深入险地,只求能找到一条相对安全、能通行的路径。这关乎全村老少的性命。”
赵铁柱看着苏工沉稳信任的眼神,又看了看周围乡亲们绝望中带着期盼的目光,一咬牙,重重点头:“成!我带路!但丑话说前头,我也不能打包票……”
“有你这句话就行!”里正王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,立刻拍板,“那就这么定了!愿意跟着走的,赶紧收拾,一个时辰后出发!不愿意的……唉,人各有命,不强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