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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6章 镜海夏夜人未眠(1 / 2)

镜海市的夏夜,黏腻得像块刚从糖罐里捞出来的麦芽糖。

老城区的百福巷口,昏黄的路灯把电线的影子拉得老长,像盘踞在墙上的蜈蚣。巷子里飘着廉价香皂的味道,混着远处海鲜市场飘来的咸腥味,还有不知哪家窗户里漏出的评剧唱段,咿咿呀呀的,把燥热的空气都揉得软了些。

亓官黻蹬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三轮车,车斗里堆着半车刚分拣好的废品,铁皮罐碰撞的声音在巷子里撞来撞去。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,汗珠砸在车把手上,溅起一小片湿痕。

“吱呀——”三轮车突然卡在了一个洼坑里。

亓官黻骂了句脏话,弯腰去搬车斗,余光却瞥见巷口的阴影里站着个人。

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,袖口卷到小臂,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。头发是刚剪过的板寸,发根处泛着青黑色。脸上带着道浅浅的疤,从眉骨延伸到颧骨,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了一下,却没破坏那张脸的英气,反而添了几分野性。

“亓师傅?”那人开口,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,粗粝却有力。

亓官黻直起身,眯着眼打量对方:“你谁啊?”

“我叫不知乘月,”男人往前走了两步,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,能看到他瞳孔里映着的三轮车影子,“找你聊聊化工厂的事。”

亓官黻心里咯噔一下,手里的扳手差点掉在地上。化工厂的事,他和段干?追查了这么久,除了几个知情人,没几个人知道这茬。眼前这个叫不知乘月的男人,突然冒出来提这个,怎么看都不对劲。

“我听不懂你说啥,”亓官黻把扳手往车斗里一扔,声音硬邦邦的,“我就是个收废品的,哪知道什么化工厂。”

不知乘月笑了笑,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,递了过去。照片已经泛黄,上面是个穿着工装的男人,站在化工厂的大门前,笑得露出两颗虎牙。

亓官黻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——照片上的人,是段干?的丈夫,也是当年化工厂事故的受害者之一。

“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个?”亓官黻一把抢过照片,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
“从一个快死的人手里,”不知乘月靠在墙上,从口袋里摸出烟,却没点燃,“老烟枪,你认识吧?他临终前,把这个交给了我。”

亓官黻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。老烟枪是化工厂的前安全员,也是他追查真相的重要线索,可就在半个月前,老烟枪突然“病逝”了,死得不明不白。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,现在看来,这里面果然有猫腻。

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亓官黻把照片揣进怀里,警惕地看着不知乘月。

“不干什么,”不知乘月站直身体,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,“老烟枪说,这里面有你要的东西。他还说,如果你想知道当年事故的全部真相,今晚十点,去望海桥的桥墩下找我。”

亓官黻接过U盘,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。他抬头想再问点什么,却发现不知乘月已经转身走进了阴影里,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,和一句飘在空气里的话:“别告诉任何人,包括段干?。”

巷子口的评剧还在唱,可亓官黻却觉得浑身发冷。他低头看着手里的U盘,又摸了摸怀里的照片,脑子里乱糟糟的,像塞进了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。

去,还是不去?

如果去了,可能会有危险,可这是找到真相的唯一机会;如果不去,老烟枪的死就白死了,段干?丈夫的冤屈也永远无法昭雪。

亓官黻蹲在地上,双手抓着头发,车斗里的铁皮罐还在轻轻碰撞,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,像是在催促他做决定。

就在这时,巷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,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,发出清脆的“嗒嗒”声。

亓官黻抬头,看到段干?走了过来。她穿着件白色的连衣裙,头发披在肩上,手里拿着个文件夹,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。

“亓大哥,你怎么在这儿?”段干?走到他面前,看到他手里的U盘,眉头皱了起来,“这是什么?”

亓官黻赶紧把U盘藏进口袋,勉强笑了笑:“没什么,就是个普通的U盘。你怎么来了?”

“我找你有事,”段干?把文件夹递给他,“我在我丈夫的遗物里,又发现了一些东西,可能和当年的事故有关。你看……”

亓官黻接过文件夹,打开一看,里面是几张泛黄的图纸,上面画着化工厂的管道分布图,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的数字。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,这些东西,说不定就是他们一直找的关键证据。

可一想到不知乘月说的话,亓官黻又犹豫了。他看着段干?焦急的眼神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。段干?为了追查丈夫的死因,已经付出了太多,如果他现在把不知乘月的事告诉她,她肯定会跟着去,万一出了危险怎么办?

“怎么样,亓大哥,这些东西有用吗?”段干?追问。

“有用,太有用了,”亓官黻把文件夹合上,递给她,“你先拿回去,我再想想办法。对了,今晚你别出门,在家等着我消息。”

段干?察觉到他的不对劲,盯着他的眼睛:“亓大哥,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?”

“没有,”亓官黻避开她的目光,“我就是有点累,想先回去休息。你也早点回去吧,注意安全。”

说完,他蹬起三轮车,头也不回地往前骑。段干?站在原地,看着他的背影,眉头皱得更紧了。她总觉得,亓官黻有什么重要的事没告诉她,而且这件事,肯定和当年的事故有关。

亓官黻骑着三轮车,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。城市的霓虹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,像他此刻的心情。他掏出手机,想给段干?打个电话,可手指悬在拨号键上,却迟迟按不下去。

不知乘月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,可段干?的眼神也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。他该怎么办?

就在这时,手机突然响了,是眭?打来的。

“亓大哥,你在哪儿呢?”眭?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独眼婆她……她快不行了,你能不能来医院看看她?”

亓官黻心里一紧,赶紧调转车头,往医院的方向骑去。独眼婆是眭?的老邻居,也是当年眭?被拐的目击者,这些日子一直在医院住院,情况时好时坏。

赶到医院时,眭?正蹲在病房门口哭,肩膀一抽一抽的。她穿着件粉色的t恤,头发乱糟糟的,脸上还挂着泪痕,看起来像只受惊的小兔子。

“怎么样了?”亓官黻走过去,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
眭?抬起头,眼睛红肿得像核桃:“医生说……说她撑不过今晚了。亓大哥,我还没找到我弟弟,独眼婆她怎么能走呢?”

亓官黻叹了口气,把她扶起来:“别难过了,我们进去看看她吧。”

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,刺鼻得让人想打喷嚏。独眼婆躺在病床上,脸色苍白得像张纸,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。她的一只眼睛上蒙着纱布,另一只眼睛半睁着,眼神涣散地看着天花板。

“婆……婆婆,”眭?走到床边,握住独眼婆的手,声音哽咽,“我是??啊,你看看我。”

独眼婆的手动了动,像是想抓住什么。她的嘴唇翕动着,发出微弱的声音:“找……找到……你弟弟……”

“我会的,我一定会找到他的,”眭?哭着说,“你别离开我,好不好?”

独眼婆的眼睛里流出两行眼泪,顺着脸颊滑进枕头里。她看着眭?,突然用尽全身力气,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小布包,塞到眭?手里。

“这……这个……给你……”说完这句话,独眼婆的头歪向一边,呼吸停止了。

病房里的监护仪发出刺耳的“滴滴”声,像是在宣告一个生命的终结。眭?抱着布包,趴在床边嚎啕大哭,哭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回荡,让人听了心里发酸。

亓官黻站在一旁,看着这一幕,鼻子也酸酸的。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,当年也是这样,在他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,留下了无尽的遗憾。

不知过了多久,眭?的哭声渐渐小了。她打开那个小布包,里面是一沓皱巴巴的零钱,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。照片上是个小女孩,扎着两个小辫子,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——那是眭?小时候的照片。

“这是……这是我小时候的照片,”眭?拿起照片,眼泪又流了下来,“婆婆她……她一直把我的照片带在身边。”

亓官黻看着照片,突然想起了不知乘月给他的那张照片,心里又是一阵翻腾。他掏出手机,看了看时间,已经晚上九点半了。

望海桥的约定,还有半个小时。

“??,”亓官黻蹲下来,看着眭?,“你先在这儿陪着婆婆,我出去办点事,很快就回来。”

眭?点了点头,擦了擦眼泪:“亓大哥,你小心点。”

亓官黻站起身,快步走出病房。他不知道今晚去望海桥会遇到什么,但他知道,他必须去。为了老烟枪,为了段干?的丈夫,也为了所有在化工厂事故中死去的人。

走出医院大门,晚风一吹,亓官黻打了个寒颤。他掏出手机,给段干?发了条短信:“我去办点事,别担心,明天早上给你消息。”

然后,他拦了辆出租车,报了望海桥的地址。

出租车在夜色中行驶,窗外的景色飞快地向后倒退。亓官黻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睛,脑子里全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。化工厂的旧文件、带血的工作证、老烟枪的死、不知乘月的出现……所有的线索像一团乱麻,缠绕在一起,让他头疼不已。

“师傅,到望海桥了。”出租车司机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。

亓官黻付了钱,下了车。望海桥横跨在镜海市的海面上,桥上的路灯亮着,像一条金色的带子,把漆黑的海面分成了两半。海风一吹,带着咸湿的味道,让人精神一振。

他走到桥墩下,这里一片漆黑,只有远处的路灯能照进来一点微弱的光。他掏出手机,打开手电筒,四处照了照,没看到不知乘月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