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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 酒吧狼影纹身消(1 / 2)

镜海市的“夜嚎”酒吧,霓虹灯把墙面染成紫一块蓝一块,像被打翻的调色盘。门口的音箱震得人耳膜发颤,重金属音乐裹着酒精和汗味扑面而来,刚入夜,这里就成了城市的另一张脸。

令狐黻站在吧台后,左手擦着玻璃杯,右手搭在台面上。他那件黑色皮夹克的袖子卷到肘部,露出胳膊上狰狞的狼头纹身——墨黑的狼眼透着凶光,獠牙仿佛要咬碎空气。这纹身陪了他十五年,从混街头到开酒吧,是他的保护色,也是他的枷锁。

“令狐叔,再来一杯‘烧刀子’!”角落里,几个刚下班的建筑工人喊着,嗓门比音乐还大。

令狐黻应了一声,拿起酒瓶。琥珀色的酒液滑入杯中,泛起细密的泡沫。他抬头时,瞥见门口走进来的女儿令狐雪,脚步顿了顿。

令狐雪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裙,马尾辫垂在背后,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书包带。她没看令狐黻,径直走到最里面的卡座,背对着吧台坐下,肩膀微微耸动。

“哟,这不是令狐老板的千金吗?怎么不去上学?”一个染着黄毛的小混混吹着口哨,手里转着空酒杯。

令狐雪没回头,手指抠着卡座的木纹。

令狐黻把酒杯重重放在吧台上,“黄毛,喝你的酒。”

黄毛撇撇嘴,嘟囔了句“纹身佬的女儿”,声音不大,却像针一样扎进令狐雪耳朵里。她猛地站起来,书包往肩上一甩,快步冲向门口。

“小雪!”令狐黻绕过吧台想追,却被两个醉汉拉住。

“老板,再开一瓶!”

他眼睁睁看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霓虹灯的光晕里,指关节捏得发白,狼头纹身的边缘似乎在发烫。

凌晨两点,酒吧打烊。令狐黻拖着疲惫的身子锁门,冷风吹得他一哆嗦。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,狼头纹身在月光下若隐若现。

他往家走,路过巷口的纹身店时,停下了脚步。卷帘门紧闭,玻璃上贴着“洗纹身,不留痕”的广告,红色的字体在路灯下像血。

“老板,还洗吗?”纹身店的老王从里面探出头,嘴里叼着烟。

令狐黻摸了摸胳膊上的狼头,喉结动了动,“明天,来earliest。”

老王吐了个烟圈,“这狼头跟了你这么多年,舍得?”

“女儿在学校被人骂……”他没说完,转身就走。背影在巷子里晃了晃,像片被风吹动的叶子。

第二天一早,令狐黻坐在纹身店的躺椅上。消毒水的味道刺得他鼻子发酸,胳膊上的狼头被涂了层透明的凝胶,冰凉刺骨。

老王举着激光枪,“有点疼,忍忍。”

光束落在纹身上,像被烟头烫了一下。令狐黻咬紧牙关,眼前却浮现出令狐雪小时候的样子——扎着羊角辫,举着蜡笔在他胳膊上画小花,奶声奶气地说:“爸爸,狼头太凶了,给它戴朵花。”

“当年你为了救我妹,跟人拼命留下的疤,就这么洗了?”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
令狐黻睁眼,看见醉鬼李拄着拐杖站在那里,手里攥着本卷边的《英雄故事》。他的头发乱糟糟的,胡茬上还沾着酒渍,军绿色的外套洗得发白。

“李叔?”令狐黻坐起来,胳膊上的皮肤红得像煮熟的虾。

醉鬼李一瘸一拐地走进来,把书往桌上一拍,“当年你替我挡那一刀,伤口上纹这个狼头,说要让欺负人的家伙看看,咱不是好惹的。现在为了啥?”

“小雪在学校……”

“我知道!”醉鬼李打断他,拐杖往地上一顿,“那帮小兔崽子懂个屁!你救我妹那天,浑身是血,抱着她往医院跑,那狼头在路灯下闪着光,比英雄还英雄!”

令狐黻别过脸,激光枪再次落下时,他没躲。

洗到一半,令狐雪突然冲了进来,书包掉在地上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。“爸!你干嘛!”

她扑到令狐黻身边,看着他胳膊上斑驳的狼头,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,“他们骂我我不怕,你别洗……”

令狐黻摸了摸女儿的头,掌心的温度烫得她一缩。“傻丫头,洗了干净。”

“不干净!”令狐雪抓起桌上的《英雄故事》,翻开其中一页,指着上面的插画——一个戴着头巾的男人,胳膊上缠着绷带,正背着个小女孩跑,“这是李叔给我讲的故事,这就是你!”

醉鬼李嘿嘿笑了,“我跟丫头说,你爸当年一个打十个,比书上的英雄还厉害。”

老王放下激光枪,“要不,先停停?”

令狐黻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睛,又摸了摸胳膊上半明半暗的狼头,突然笑了。“不洗了。”

他站起身,扯了扯袖子,“走,爸带你去学校。”

令狐雪愣住了,“去学校干嘛?”

“让他们看看,我令狐黻的女儿,不是谁都能欺负的。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股狠劲,狼头纹身的轮廓在阳光下透着光。

校门口,几个昨天嘲笑令狐雪的男生正聚在小卖部前。看到令狐黻,一个个缩着脖子想溜。

“站住!”令狐黻喊了一声。

男生们转过身,低着头不敢说话。

令狐雪突然往前一步,举起那本《英雄故事》,“我爸不是黑社会,他是英雄!”

令狐黻看着女儿挺直的后背,突然觉得胳膊上的狼头不那么烫了。他走上前,轻轻拍了拍其中一个男生的肩膀,“以后再敢胡说,我不揍你,让你爸来跟我聊。”

男生们头点得像捣蒜。

放学时,令狐雪背着书包走出校门,看到令狐黻靠在摩托车上,胳膊上的狼头在夕阳下泛着金光。他身边站着醉鬼李,正唾沫横飞地给几个同学讲当年的事。

“小雪!”令狐黻挥了挥手。

她跑过去,挽住父亲的胳膊。狼头纹身的边缘蹭着她的校服袖子,痒痒的,暖暖的。

“爸,李叔说你当年用的是少林拳?”

“那是,”令狐黻昂首挺胸,“一拳能把人打飞三米远。”

醉鬼李在旁边拆台,“吹吧你,明明是人家自己绊倒的。”

令狐雪笑得前仰后合,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在一起,像幅不会褪色的画。

酒吧打烊后,令狐黻把《英雄故事》摆在吧台最显眼的位置。醉鬼李喝多了,趴在吧台上哼起了军歌,声音跑调跑得没边。

令狐黻拿起酒瓶,给李叔续上酒。月光从窗户照进来,落在他胳膊的狼头上,那狼眼似乎笑了。

突然,门口的风铃响了。令狐雪走进来,手里拿着支马克笔。“爸,别动。”

她踮起脚尖,在狼头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,笔触歪歪扭扭,却像朵花一样开在纹身的边缘。

“这样,它就不凶了。”

令狐黻低头看着那个笑脸,眼眶突然热了。吧台的灯光映着父女俩的脸,一个笑,一个也笑,音乐还在响,却没那么吵了。

深夜的巷子里,令狐黻锁好酒吧门。醉鬼李拄着拐杖跟在后面,嘴里还念叨着“当年那瓶二锅头”。

“李叔,明天来早点,给你留着‘烧刀子’。”

“得嘞!”

月光洒在他们身上,令狐黻胳膊上的狼头和笑脸,在地上投下奇怪的影子,像个勇敢又温柔的怪兽。

走到岔路口,醉鬼李突然停下,“对了,那本书里夹着我妹的照片,你给丫头看看,当年你救的就是她。”

令狐黻愣了愣,“你妹……不是去国外了吗?”

“回来看病,”醉鬼李叹了口气,“尿毒症,等着换肾呢。”

风突然变大了,吹得树叶沙沙响。令狐黻摸了摸胳膊上的纹身,突然觉得那笑脸烫得厉害。

第二天,令狐黻没开酒吧。他揣着户口本,去了医院。抽血室的护士看着他,“你确定要捐?”

“嗯。”他撸起袖子,狼头旁边的笑脸在灯光下格外清晰。

护士拿起针管,“可能会有点疼。”

“没事,”令狐黻笑了,“我当年挨刀子都没哼过。”

窗外的阳光照进来,落在他胳膊上,狼头的影子和笑脸的影子叠在一起,像个全新的记号。

病房里,醉鬼李的妹妹躺在床上,脸色苍白。看到令狐黻,她笑了,“当年谢谢你,我哥总跟我提你。”

“应该的。”令狐黻把那本《英雄故事》放在床头柜上,“给你解闷。”

“我侄女呢?”

“在学校,她说放学来看你。”

正说着,门被推开。令狐雪跑进来,手里拿着幅画——上面是个戴着笑脸的狼头,旁边写着“爸爸是英雄”。

病房里的人都笑了,阳光从窗户挤进来,落在画纸上,像撒了层金粉。

手术前一天,令狐黻去纹身店。老王看着他胳膊上的狼头和笑脸,“不再洗洗?”

“不洗了,”他摸了摸纹身,“这才是我。”

老王点点头,拿起纹身枪,“那我给这笑脸描重点,更亮。”

针尖落在皮肤上,有点痒。令狐黻闭着眼,想起很多年前,女儿在他胳膊上画小花的样子,嘴角忍不住往上扬。

手术很成功。令狐黻醒来时,令狐雪趴在床边睡着了,手里还攥着那幅画。他轻轻碰了碰女儿的头发,心里软得像棉花。

醉鬼李提着保温桶走进来,“我熬的小米粥,给你补补。”

“谢了,李叔。”

“谢啥,”醉鬼李挠挠头,“我妹说,等她好了,给你当保姆。”

令狐黻笑了,“还是让她好好养身体吧。”

窗外的天很蓝,云像一样飘着。令狐黻看着胳膊上的狼头和笑脸,突然觉得,这纹身挺好的,像个勋章。

出院那天,令狐雪推着轮椅,令狐黻坐在上面。阳光照在他们身上,暖洋洋的。路过学校时,几个同学跑过来,“令狐雪,你爸真酷!”

令狐雪抬头看了看父亲,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。

酒吧重新开张那天,来了很多人。建筑工人、学生、还有医院的护士。令狐黻穿着新买的白衬衫,袖子挽起来,狼头和笑脸在灯光下闪着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