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缑妹子,早啊。”夹谷黻打招呼道。
缑?点点头,勉强笑了笑,脚步匆匆地离开了。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忧虑,像是有什么心事。
夹谷黻看着缑?的背影,心里有些担心。缑?的丈夫是个消防员,牺牲了,留下她和自闭症的儿子相依为命,日子过得一定很艰难。
“妈,我回来了!”就在这时,夹谷苗突然跑了回来,脸上带着惊慌的神色。
夹谷黻吓了一跳:“苗苗,你怎么回来了?出什么事了?”
“妈,我刚才在学校门口看到爸爸了,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,那个女人……那个女人肚子好像大了。”夹谷苗的声音带着哭腔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。
夹谷黻只觉得天旋地转,手里的面团“啪”地一声掉在地上。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嘴唇哆嗦着,说不出话来。
笪龢也愣住了,他拍了拍夹谷黻的肩膀,想说些安慰的话,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就在这时,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陌生男人突然又回来了。他走到夹谷黻面前,帽檐下的眼睛紧紧盯着她。“你没事吧?”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,但似乎多了一丝关切。
夹谷黻抬起头,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,突然觉得很无助。她摇了摇头,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。
男人沉默了一下,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,递给夹谷黻:“这个给你。”
夹谷黻犹豫了一下,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枚小小的银戒指,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菊花,和她包子上的褶子很像。她愣住了,不明白这个陌生的男人为什么要送她戒指。
“这……这是为什么?”夹谷黻结结巴巴地问。
男人没有回答,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转身就走。这一次,他的脚步很快,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口。
夹谷黻拿着戒指,心里充满了疑惑。这个男人到底是谁?他为什么要送她戒指?
就在这时,段干?回来了。她看到夹谷黻手里的戒指,愣了一下:“夹谷姐,这戒指……”
夹谷黻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段干?,段干?的眉头也皱了起来:“这个男人有点奇怪。对了,夹谷姐,那张电费催缴单我看过了,上面除了你的指纹,还有一个陌生的指纹,我已经把它还原出来了,你要不要看看?”
夹谷黻点点头,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。她有一种预感,这个陌生的男人和那张电费催缴单,可能会给她的生活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。
段干?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放大镜,递给夹谷黻:“你看,这个指纹很清晰,应该是个男人的指纹,而且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这个指纹和我之前在化工厂老板秃头张的办公室里发现的指纹很像。”
夹谷黻的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化工厂老板秃头张?他和这张电费催缴单有什么关系?难道……难道自己家的电费和化工厂的污染有关?
就在这时,巷口突然传来一阵警笛声,由远及近,越来越响。夹谷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
警笛声在包子铺前停了下来,两个警察从警车上走了下来。他们走到夹谷黻面前,亮出了证件:“你是夹谷黻吗?我们接到报案,说你涉嫌偷税漏税,请跟我们走一趟。”
夹谷黻愣住了,她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。她的大脑一片空白,只能呆呆地看着警察,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小小的银戒指。
笪龢连忙上前一步,拄着拐杖的手微微发颤:“警察同志,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?黻妹子开这个包子铺辛辛苦苦,每天起早贪黑,怎么可能偷税漏税啊!”
夹谷黻这才回过神,嘴唇哆嗦着:“我没有……我每个月都按时交税,有凭证的……”她下意识地摸向围裙口袋,那里通常放着缴税的小票,指尖却只触到那张皱巴巴的电费催缴单和冰冷的银戒指。
“有人提供了举报材料,”警察的语气很严肃,“我们需要带你回去协助调查,请配合。”
夹谷苗扑过来抱住母亲的胳膊,眼泪汪汪:“妈!他们凭什么抓你!我跟你们走,我可以证明我妈没有偷税漏税!”
“苗苗,听话。”夹谷黻用力握了握女儿的手,试图挤出一个镇定的表情,“妈去去就回,你在家等着,或者去找亓官阿姨让她帮衬着看会儿铺子。”
就在这时,亓官黻骑着那辆旧自行车匆匆赶回来,车后座的废品晃得厉害。她看到这阵仗,赶紧跳下车:“咋回事啊这是?黻姐犯啥错了?”
“说是偷税漏税。”笪龢叹了口气。
亓官黻眼睛一瞪,撸起袖子:“不可能!我天天在这附近转悠,黻姐缴税的单子我都见过好几次!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啊?”
警察没再多说,只是示意夹谷黻跟他们走。夹谷黻回头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蒸笼,看了一眼女儿泛红的眼眶,看了一眼围过来满脸担忧的街坊,心里像被蒸笼里的热气堵得喘不过气。她把银戒指悄悄塞进女儿手里,捏了捏她的掌心,然后跟着警察上了警车。
警笛声再次响起,渐渐驶远。夹谷苗攥着那枚戒指,指腹摩挲着上面的菊花纹路,突然想起母亲包包子时捏的褶子,眼泪掉得更凶了。
“苗苗,别哭。”亓官黻拍了拍她的背,“你妈不是那种人,肯定是弄错了。我这就去给段干妹子报信,她懂这些,说不定能想办法。”
笪龢也点点头:“对,段干妹子心思细,让她帮忙看看那举报材料是不是有问题。你先把铺子收一收,别让人乱拿东西。”
夹谷苗吸了吸鼻子,用力点头。她擦干眼泪,走到蒸笼前,学着母亲的样子拿起面团,却怎么也揉不匀。面团在她手里软塌塌的,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。
没过多久,段干?急匆匆地赶来,手里还拿着那张电费催缴单。“我刚去派出所附近打听了,”她喘着气说,“举报材料里附了几张伪造的账本,说是黻姐这半年都没缴税。还有……他们提到了秃头张,说他能证明黻姐故意隐瞒收入。”
“那个秃头张!”亓官黻咬着牙,“肯定是他搞的鬼!前阵子他还想让黻姐把铺子让给他当仓库,被黻姐骂回去了!”
段干?皱着眉:“我怀疑那张电费催缴单也和他有关。他的化工厂偷排污水早就被人举报过,说不定是怕被查,想找个由头转移视线,才盯上了黻姐。”
正说着,眭?背着帆布包跑了回来,脸上带着急色:“我刚才去打听我爸妈的线索,听到有人说秃头张最近在找假账先生……”
几个人对视一眼,心里都有了数。笪龢拄着拐杖站起身:“不能让黻妹子白白受委屈。苗苗,你妈平时缴税的单子都放哪了?我们找出来,再去跟街坊们说说,让大家作证。”
夹谷苗眼睛一亮:“在里屋的铁盒子里!我这就去拿!”
亓官黻一拍大腿:“我去叫上巷尾开杂货铺的老王,他天天看着黻姐去税务局,最有发言权!”
段干?拿出那个装着荧光粉的小瓶子:“我再去比对一下假账本上的指纹,说不定能找到秃头张做手脚的证据。”
阳光渐渐升高,驱散了巷子里的薄雾。夹谷包子铺前,一群普通的街坊邻里忙碌起来,他们手里握着的或许只是几张缴税小票、几句证言,却像夹谷黻包子里的馅料,朴素却滚烫,藏着能抵御风雨的深情。
而此刻的派出所里,夹谷黻坐在冰冷的椅子上,指尖还残留着银戒指的凉意。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,却莫名想起女儿刚才含泪的眼神,想起亓官黻爽朗的笑声,想起段干?温柔的叮嘱。心里那根紧绷的弦,好像突然松了些。
她想,等出去了,一定要多买些肉,包一次满满当当的肉馅包子。
审讯室的灯光白得刺眼,夹谷黻看着面前摊开的假账本,指尖在粗糙的纸页上划过,那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,连她铺子的月营业额都写得离谱。
“这些不是我的字。”她深吸一口气,声音比刚才稳了些,“我每天卖多少包子,进多少面粉,都记在里屋的红皮本上,你们可以去查。”
年轻的警官推了推眼镜:“我们会核实的。但现在有人证物证,你最好老实交代。”
正说着,审讯室的门被推开,另一位警察走进来,附在年轻警官耳边说了几句。年轻警官的眉头渐渐松开,看向夹谷黻的眼神多了些缓和。
“有人来给你作证,还带了新的证据。”
夹谷黻猛地抬头,就见亓官黻风风火火地闯进来,手里举着一沓缴税小票,背后跟着段干?和拄着拐杖的笪龢。
“黻姐!我们把证据带来了!”亓官黻把小票往桌上一拍,“这是你每个月缴税的凭证,税务局都有记录!还有老王,他说天天看见你去缴税,愿意来作证!”
段干?紧随其后拿出一张透明胶带,上面沾着一枚清晰的指纹:“这是假账本上的指纹,和秃头张办公室的指纹完全吻合。而且我们查到,他最近买通了个记账的,伪造了这些东西。”
笪龢在一旁补充:“街坊们都能作证,黻妹子为人本分,别说偷税漏税,平时收错了钱都要追出去好几条街还回去。”
夹谷黻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,鼻子一酸,眼泪差点掉下来。亓官黻袖口的油污还没擦干净,段干?的发簪歪了一半,笪龢的拐杖尖沾着巷口的泥土——他们就这样风尘仆仆地跑来,像一群护崽的老母鸡,把她护在中间。
这时,外面传来一阵喧哗,夹谷强竟然也闯了进来,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:“我……我也能作证。”他搓着手,声音发虚,“我虽然不常来,但知道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忙活,挣的都是辛苦钱,不可能干那种事。”
夹谷黻别过脸,没看他。但心里清楚,他能来,多半是亓官黻刚才在巷口撞见他,把他臭骂了一顿。
事情很快水落石出。秃头张因伪造证据、诬告陷害被带走调查,他的化工厂也被重新彻查。警察送夹谷黻回巷子时,太阳已经爬到了老槐树的树梢。
巷口站满了人,缑?抱着儿子,仉?也来了,手里还提着一兜刚买的肉。眭?举着个刚摘的野菊,塞到夹谷黻手里:“姐,这花像你包的包子。”
夹谷苗扑进母亲怀里,手里还攥着那枚银戒指:“妈,亓官阿姨说,送戒指的人可能是以前受你恩惠的人。前几年你不是总给巷尾那个流浪汉包子吗?有人说他后来发了财,一直在找你呢。”
夹谷黻笑了,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。她转身走进铺子,掀开蒸笼,重新揉起面团。这一次,亓官黻帮她剁馅,段干?给她递调料,笪龢坐在旁边看着火候,夹谷苗在一旁哼着歌。
肉香混着面香飘出铺子,闻起来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浓郁。夹谷黻捏着包子褶,指尖的温度透过面皮传进馅料里,那里面包着的,是比肉更满的情意。
傍晚收摊时,夹谷强站在巷口,手里捏着个没吃完的包子,讷讷地说:“我……我把那边的事了了,以后帮你看铺子吧。”
夹谷黻没说话,只是把一屉刚出炉的包子塞到他手里。热气腾起时,她仿佛看见多年前,这个男人也是这样站在蒸笼旁,帮她擦汗,说要一辈子守着这个包子铺。
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,包子铺的灯光亮起来,像一颗暖融融的星,落在巷子深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