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海市古籍修复中心的后院总像浸在陈年的墨汁里,青石板缝里的青苔吸饱了潮气,绿得发暗。壤驷龢蹲在紫藤架下时,裤脚蹭过石板,带起细碎的凉意。她指尖捻着的半片绢帛薄如蝉翼,褪色的纹路在阳光下若隐若现,像谁用指尖在上面轻轻呵了口气。
阳光透过紫藤叶的缝隙漏下来,在绢帛上投下跳动的金斑。她盯着那些光斑看了会儿,忽然觉得眼晕——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午后,丈夫沈砚之就是蹲在这架紫藤下,手里拿着同样的绢帛,笑着说这针脚里藏着牡丹的魂。那时他袖口沾着糨糊,说话时带起的风里,有紫藤花的甜和陈年纸张的霉味,两种味道缠在一起,成了她后来无数个夜晚惊醒时,鼻尖萦绕不去的气息。
嘶——绢帛边缘的裂口突然勾住指甲,细如发丝的疼顺着指尖爬上来。壤驷龢低头时,正看见血珠从指甲缝里渗出来,滴在绢帛中央那片模糊的花瓣上。血珠晕开的速度比她想象中快,转眼就漫成朵暗红色的小花,花瓣的弧度竟和沈砚之最爱的洛阳红分毫不差。
她心里猛地一跳,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下。恍惚间,那朵血花竟轻轻颤动起来,绢帛边缘的丝线也跟着微微起伏,仿佛下一秒就要抽出新的嫩芽。她赶紧从围裙口袋里摸出棉纸,指尖的颤抖让棉纸在绢帛上蹭出细微的声响。棉纸吸饱血后透出的粉,倒让原本模糊的针脚清晰了些——那是沈砚之独有的锁丝绣,每七针回勾一次,像给牡丹系了把精巧的锁。
壤驷老师,刘馆长让您去前堂一趟。小张的声音从月亮门那头飘过来,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。壤驷龢抬头时,看见他站在门洞里,蓝布学徒服的衣角被风掀起,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汗衫。
她应了声,把残帛放进酸枝木锦盒里。锦盒的边角被摩挲得发亮,沈砚之当年做这盒子时,特意在盖子内侧刻了朵极小的并蒂莲,说要让好东西住得踏实。现在这盒子里,除了残帛,只有他失踪前没来得及修复的半页《洛阳牡丹记》,纸页边缘的霉斑已经漫到了二字上。
穿过抄手游廊时,廊下的画眉突然扯开嗓子唱起来。原来姹紫嫣红开遍,尾音拖得长长的,颤巍巍的像要断在风里。壤驷龢的脚步顿住了——这鸟儿自沈砚之走后就没开过口,今天却奇了。鸟笼的月白杭绸笼衣被风吹得鼓起来,边角绣的缠枝牡丹随着晃动舒展,针脚里还留着沈砚之当年不小心蹭上的糨糊印,像颗凝固的泪。
前堂里的檀香混着刘馆长身上的古龙水味,呛得壤驷龢皱了皱眉。穿藏青色中山装的老人背对着她,驼着的背像座微缩的山,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梳成个小髻,用根玉簪子别着。他手里的紫檀木拐杖斜斜拄在地上,杖头的牡丹雕花在光线下泛着油亮的光,壤驷龢隔着三步远都能看出,那花瓣的层次感是用微雕刀一点一点凿出来的,光是花蕊处的金丝嵌宝,就得耗上匠人半个月的功夫。
小壤来了。刘馆长转过身,脸上的笑堆得太满,把眼角的皱纹挤成了密匝匝的网。他往旁边让了让,露出身后的老人,这位是洛阳来的周老先生,研究牡丹文化的泰斗,特意来看看咱们那批宋代牡丹谱。
壤驷龢点头问好时,目光忍不住在拐杖头多停了两秒。那牡丹的第三片花瓣内侧,竟有个极小的字刻痕,刻得极浅,像是怕人看见。
壤驷老师年轻有为啊。周老先生开口时,声音像砂纸磨过朽木,他摘下老花镜,用袖口擦镜片的动作慢吞吞的,早就听说镜海市有位女先生,能把碎成渣的绢帛拼得跟新的一样,比我们洛阳那些老匠人还神。
这话听着是夸,可壤驷龢后背却莫名发紧。她注意到老人左手无名指缺了截,断口处的皮肤皱成一团,像朵被揉烂的干花。沈砚之的笔记本里提过,洛阳周家有个规矩,掌事人要自断指节明志,断的正是无名指。
周老先生过奖了。她垂下眼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——那里还沾着今早修复《宣和画谱》时蹭上的墨,是沈砚之教她调的松烟墨,遇水不晕。
您想看的牡丹谱,我已经准备好了。她补充道,眼角的余光瞥见刘馆长偷偷往老人那边递了个眼色。
不急。老人摆了摆手,拐杖在青石板上笃笃敲了两下,声音在安静的前堂里格外清晰,我听说,壤驷老师手里有件私藏?是您先生留下的?
壤驷龢的手指猛地攥紧了。沈砚之的遗物她从没对外人提过,连最亲近的学徒小张都只知道有个旧木箱,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。她抬眼看向刘馆长,对方眼神闪烁着往旁边偏,落在廊下那笼画眉身上,像突然对鸟笼上的缠枝纹产生了兴趣。
不过是些寻常旧物。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淡,可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冷——锦盒里的残帛仿佛有了重量,压得她心口发沉。
寻常?老人笑了,嘴角咧开的弧度很古怪,露出颗在光线下泛着冷光的金牙,能让洛阳周家惦记的,恐怕不寻常吧?
这话像块冰扔进滚水里,一声炸开。壤驷龢想起沈砚之失踪前那个晚上,他坐在灯下翻一本线装书,忽然抬头说:洛阳有人在找唐代的牡丹绣谱,说那谱子里藏着富贵长生的秘密。当时她只当是笑谈,现在想来,他那时的眼神里藏着她没读懂的忧虑。
老先生说笑了。她往后退了半步,后背抵住冰凉的廊柱,石质的凉意顺着布料渗进来,让她稍微冷静了些,我丈夫只是个普通的古籍修复师,哪有什么宝贝值得周家惦记。
是吗?老人往前凑了半步,拐杖头几乎要碰到她的鞋尖,阴影把她整个人罩住了,那可奇了,我怎么听说,他当年从邙山古墓里带出来半块绣着牡丹的残帛?
壤驷龢的脸地白了。邙山古墓这四个字,像把生锈的钥匙,猛地撬开了她刻意尘封的记忆。沈砚之从没对她说过古墓的事,只在失踪前留的纸条上潦草地写了句牡丹开了,我去寻根,字迹被什么液体晕开了点,让字的最后一笔拖得很长,像道未干的血痕。
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。她抱起手臂,把锦盒紧紧护在怀里,指腹摸到了锁扣上那个极小的牡丹暗纹——这是沈砚之做的机关锁,得用特定的指法捏住纹路上的三个凸起,才能打开。
壤驷老师别急着走啊。老人的声音压低了些,带着股说不出的黏腻,像陈年的糖浆,咱们好好聊聊,或许...我能告诉你你丈夫的下落。
这句话像道惊雷在耳边炸开。三年了,她找了沈砚之三年,公安局的档案堆得比修复中心的古籍还高,可每次都是不了了之。有次老刑警拍着她的肩说:小壤啊,做好最坏的打算吧。她当时没哭,可现在听见两个字,眼泪却差点涌出来。
你知道他在哪?她猛地抬起头,眼睛亮得吓人,像黑夜里突然亮起的探照灯,连声音都在发颤。
老人松开手,慢悠悠地拄着拐杖后退两步,重新戴上眼镜,镜片后的眼睛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:我不光知道他在哪,还知道他为什么躲着你。
就在这时,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,像是有人打翻了东西。亓官黻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时,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还沾着油污,脸上蹭了块烟灰,看着像刚从废品站的旧机器堆里钻出来。
小壤,不好了!他大嗓门震得廊下的画眉都停了唱,扑腾着翅膀撞得鸟笼哐哐响,段干?那边出事了,化工厂的人把她堵在实验室了!
壤驷龢心里一紧。段干?是沈砚之的大学同学,也是少数知道残帛存在的人。她丈夫去年在化工厂的排污渠里检测出重金属超标,没等公布结果就坠河了,现在想来,恐怕不是意外。
周老先生,失陪了。她趁机想走,却被老人用拐杖拦住了去路。拐杖头的牡丹雕花擦过她的裤脚,冰凉坚硬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。
壤驷老师,事情还没说完呢。老人的脸色沉了下来,镜片后的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,你丈夫的事,段干?知道的可比你多。
亓官黻这才注意到旁边的老人,他皱了皱眉,往壤驷龢身边凑了凑,身上的汗味混着铁锈味像道无形的墙,把老人的压迫感挡了挡:这位是?
不相干的人。壤驷龢低声说,同时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亓官黻的胳膊——这是他们小时候约定的暗号,意思是不对劲,准备走。
亓官黻立刻会意。他挺直了腰板,往老人面前一站,一米八几的个头居高临下地罩住对方:老先生,我们还有急事,麻烦让让。他常年搬废品练出来的胳膊上肌肉鼓鼓的,说话时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。
老人显然没料到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,愣了愣才说:年轻人,这事跟你没关系。
她的事就是我的事。亓官黻梗着脖子,当年在废品站跟收保护费的干架时,他也是这副不要命的样子,我跟小壤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,她的事,我管定了。
好,好得很。老人气得浑身发抖,拐杖在地上戳出个小坑,青石板的碎屑溅起来,壤驷龢,你会后悔的。说完,他转身就走,中山装的下摆扫过门槛时,带起一阵风,吹落了几片紫藤花瓣,正好落在壤驷龢的鞋面上。
看着老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口,壤驷龢才松了口气,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。亓官黻赶紧扶住她,他的手掌粗糙有力,掌心的老茧蹭得她手腕有点疼,却让人莫名安心。
谢了。壤驷龢定了定神,把锦盒塞进亓官黻手里,帮我收好,千万别给任何人。这盒子的锁扣,除了我和...除了沈砚之,没人能打开。
放心。亓官黻把锦盒揣进怀里,拍了拍胸脯,声音响亮得像敲锣,就是把我这身骨头拆了,也护着它。
两人快步往化工研究院赶。路上,壤驷龢把周老先生的事简略说了说,亓官黻听得眉头皱成了疙瘩。
洛阳周家...我好像在哪听过。他挠了挠头,头发乱得像鸡窝,是不是几年前跟走私团伙勾连,被端了的那个?当时新闻里说,他们专挖古墓里的丝绸文物,尤其是带牡丹图案的。
壤驷龢心里一沉。如果真是那样,那周老先生的话就半点不能信了。可他提到沈砚之的下落时,那笃定的样子又不像是编的。她想起沈砚之留下的那半页《洛阳牡丹记》,上面有他用红笔圈住的句子:姚黄者,千叶黄花,出于民姚氏家...其色如金,其香如蜜,得之者富贵。当时她只当是寻常批注,现在想来,或许藏着别的意思。
化工研究院的老楼墙皮都剥落了,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。老远就看见段干?站在实验室门口的台阶上,白大褂的下摆被风掀起,露出里面的蓝色工装裤。她面前站着的张秃头挺着个啤酒肚,红色的鳄鱼牌皮带勒得紧紧的,肚子上的肉像要从皮带扣里溢出来。
段干研究员,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。张秃头的大嗓门隔着老远就能听见,唾沫星子飞得像下雨,把那份污染报告交出来,之前的事咱就当没发生过。不然我让你这实验室明天就关门!
不可能。段干?的声音不大,却透着股韧劲,像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半截钢尺,那是我丈夫用命换来的证据,绝不可能给你们这帮败类。
你丈夫?张秃头嗤笑一声,脸上的横肉抖了抖,那个死鬼?要不是他多管闲事,非说我们排污口的水有问题,能有今天?我告诉你,他就是自找的!
这话彻底激怒了段干?。她猛地冲上前,指着张秃头的鼻子骂道:你闭嘴!我丈夫是英雄,不像你们,为了钱把河水弄得跟墨汁似的,连岸边的牡丹都死光了!
张秃头被骂急了,伸手就要推段干?。亓官黻眼疾手快,一把抓住他的手腕,反手一拧。张秃头疼得嗷嗷叫,像被踩了尾巴的猪,声音尖得能刺破耳膜。
你他妈谁啊?张秃头疼得脸都白了,额头上冒出冷汗,顺着脸颊往下淌,在下巴上汇成小水珠。
你爷爷。亓官黻没好气地说,手上又加了点劲。他最看不惯欺负女人的人,尤其是欺负段干?这样刚失去丈夫的女人。
亓官大哥,算了。段干?拦住他,她知道亓官黻的脾气,真惹急了能把张秃头胳膊拧下来。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,壤驷龢注意到,那手帕上绣着朵小小的豆绿牡丹,针脚和沈砚之的锁丝绣很像。
张秃头见有人撑腰,气焰更嚣张了:好啊段干?,还找了帮手?我告诉你,今天这报告我要定了!他冲身后的几个保镖使了个眼色,那几个人立刻围了上来,个个穿着黑色背心,胳膊上纹着龙,看着凶神恶煞的。
壤驷龢赶紧掏出手机要报警,却被一只手按住了。她抬头一看,是个陌生男人。那男人穿着件灰色夹克,牛仔裤上沾着泥点,像是刚从乡下回来。他脸上带着道浅浅的疤痕,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巴,笑的时候疤痕会跟着动,看着有点吓人,却又莫名让人觉得可靠。
别报警。男人的声音很低,带着点沙哑,像砂纸轻轻擦过木头,警察来了也没用,他们背后有人。张秃头的表哥是环保局的李副局长,你报了警,等于是通知他们提前动手。
壤驷龢愣住了:你是谁?怎么知道这些?
我是谁不重要。男人看了眼被保镖围住的亓官黻和段干?,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,重要的是,我能帮你们。
没等壤驷龢反应过来,男人突然冲了过去。他动作快得像阵风,脚尖在台阶边缘轻轻一点,整个人就像片叶子似的飘了过去。没等保镖反应过来,他已经放倒了两个——动作很奇怪,看着不怎么用力,手指在对方胳膊上轻轻一点,那人就疼得蹲在地上起不来,有点像她在沈砚之收藏的武侠片里见过的点穴。
亓官黻也不是吃素的。他常年在废品站搬铁疙瘩,胳膊上的力气大得惊人。他一把抓住个保镖的胳膊,像甩麻袋似的把人甩了出去,正好砸在张秃头脚下。那保镖一声,疼得在地上打滚。
张秃头吓得脸都绿了,哆哆嗦嗦地指着男人:你...你知道我是谁吗?我表哥是...
是李局长还是王主任?男人拍了拍手,脸上的疤痕在阳光下若隐隐现,我劝你还是赶紧滚,不然等会儿躺着出去,可别怪我没提醒你。上个月城西拆迁队的王老虎,就是因为太横,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。
张秃头大概是被王老虎这个名字吓住了,也可能是觉得讨不到便宜,骂骂咧咧地带着人走了。临走前还撂下句狠话:你们给我等着!这事不算完——尾音被风扯得七零八落,像块破布挂在枝头。
等人影彻底消失在街角,段干?才松了口气,扶着墙滑坐在台阶上。白大褂的肘部蹭到台阶缝里的尘土,晕开一小片灰,倒让口袋里露出的钢尺更显亮堂。
多谢了。她抬头看向陌生男人,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。阳光落在她鬓角的碎发上,映出几缕藏不住的白——她比去年见面时憔悴多了,眼下的青黑像用淡墨晕开的,遮都遮不住。
男人摆了摆手,目光越过她落在壤驷龢身上,疤痕在阳光下绷得笔直:你就是壤驷龢?
壤驷龢点点头,指尖还在发颤。方才男人出手时,她恍惚看见他袖口闪过个熟悉的绣样——不是牡丹,是枝极细的兰草,针脚松松垮垮的,像初学刺绣的人绣的。沈砚之的笔记本里夹过一张兰草绣片,针脚也是这副模样,旁边写着乘月手作,稚拙却有骨。
您认识我?她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紧,像被揉皱的绢帛。
我叫不知乘月。男人笑了笑,疤痕被扯得有些扭曲,倒添了几分温和,我是你丈夫的朋友。
这四个字像枚烧红的烙铁,一声烫在壤驷龢心上。不知乘月,取自李白的不知乘月几人归,沈砚之曾说这名字里藏着寻而不得的怅惘。她记得那个雨夜,他抱着那本线装《牡丹谱》,指尖划过扉页上的小楷批注,突然说:若有天我不见了,找得到,就能找到我。当时她只当是醉话,现在想来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,扎得人眼眶发酸。
你认识砚之?她往前迈了半步,裙角扫过台阶上的尘土,留下道浅痕。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襟,指甲几乎要嵌进布纹里——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,沈砚之总笑她把好好的料子都掐出褶子了。
不知乘月的眼神暗了暗,像被云遮住的月。他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,用指腹摩挲了两下才递过来:这个,你该认得。
是枚牡丹玉佩,羊脂白的玉质被盘得温润透亮,花瓣中央刻着个极小的字,笔锋里藏着沈砚之独有的勾连——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,当年他把玉佩塞进她手里时,紫藤花正落了满身,他说龢,是和光同尘的龢,也是与子相和的龢。
壤驷龢的眼泪地涌了上来,砸在玉佩上,溅起细小的水花。三年了,她把他留下的木箱翻了底朝天,把工作室的墙缝都抠过一遍,就是没找到这枚玉佩。原来他早早就托付给了别人,早早就知道自己会走。
他在哪?她抓住不知乘月的手腕,指腹摸到他袖口磨出的毛边,他还活着吗?
不知乘月的手腕很凉,像浸在井水里的玉石。他沉默了片刻,喉结滚动了两下才开口:他...还活着。
两个字像道惊雷,劈开壤驷龢心头积压三年的浓雾。她刚想追问,却被对方轻轻挣开了手。
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。不知乘月往四周扫了眼,研究院的老墙后似乎有动静,跟我来,我带你们去个安全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