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本报欧洲前线特别综述稿9月1日电】当8月26日黄昏,汉斯国的黑鹰旗最终插上列日要塞中央堡垒那千疮百孔的顶端时,弥漫了三十五天的硝烟与毒气似乎并未散去,它们已浸透了这片土地的每一寸肌理,也浸透了幸存者的灵魂。这场被后世称为“列日绞肉机”的战役,其最后七日的攻防,尤其是一部用血肉与钢铁书写的残酷史诗。而试图记录下这一切的战地记者们,他们手中的笔与相机,其寿命往往比冲锋的士兵长不了多少。以下是本报特派记者团,以生命为代价,接力完成的最后七日战场纪实。这份纪实的背后,是前一位记者王靖喆从8月12日到19日,奇迹般地支撑了八天后,于8月20日清晨被一发流弹击成重伤的噩耗。他的倒下,仿佛拉开了最后一场血腥帷幕的序幕。
【本报欧洲前线8月20日电战地记者陈默(接替重伤的王靖喆)】
标题:哨音起落间,生命成梯队消逝
这是我接替靖喆兄的第一天。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未散的芥子气甜腻气味,混合着浓烈的尸臭与硝烟,令人作呕。靖喆兄在昏迷前用潦草字迹写下的最后笔记是:“防毒面具即生命,哨音即命运。”此刻,我深以为然。
凌晨5时,天幕未明,一声尖锐的哨音撕裂死寂。紧接着,来自汉斯国重炮群的怒吼将东方天际染成骇人的橘红色,炮弹如同冰雹般砸向要塞东侧阵地,大地在身下剧烈颤抖,仿佛世界末日。烟尘冲天而起,遮蔽了微弱的星光。炮击的巨响几乎要震破耳膜,即便隔着掩体,也能感到内脏的共振。
哨音再起,不同于之前的急促,这是死亡的号令。视野所及,龙国仆从军第九团的士兵们,那些戴着圆形镜片防毒面具、如同幽灵般的身影,以严格的梯队形式,跃出战壕,开始冲锋。他们沉默得可怕,只有踩过泥泞与残肢的脚步声,汇成一股沉闷的潮汐。守军的机枪火力几乎在瞬间便编织成一张死亡之网。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,成片倒下。没有惨叫,或许被枪炮声淹没,或许面具隔绝了声音,只看到身体不自然地扭曲、摔倒,鲜血从军服下迅速渗出,染红焦土。
最令人窒息的是,前面的梯队倒下,后续梯队毫无停顿,几乎是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。他们仿佛不是有血有肉的人,而是某种被设定好程序的战争机器。汉斯国的军官在后方用望远镜冷静地观察,偶尔用德语下达指令,他们的坦克在稍后位置提供火力支援,但显然,仆从军是消耗守军弹药和意志的主力。
上午9时,又是一阵急促的哨音,进攻节奏加快。坦克轰鸣着前压,仆从军紧随其后,一度突破了最前沿的几处掩体。但守军的反击异常顽强,手榴弹、步枪、乃至刺刀,在狭窄的堑壕内进行着最原始的搏杀。
这一天结束时,统计数字冰冷而血腥:仆从军第九团亡4200人、伤1300人;汉斯军亡860人、伤510人;守军亡1200人、伤800人。关键防线纹丝未动。我试图靠近前线采访,一发流弹几乎是擦着我的头皮飞过,打在身后的土墙上,溅起一片碎石。我侥幸只被划伤了手臂,但这一刻,我真正理解了靖喆兄为何会倒下。在这里,生命不是以天计算,而是以小时,以分钟。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,笔下的文字,已开始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。
(翌日,记者陈默于采访途中被一枚偏离弹道的迫击炮弹击中,当场殉职。稿件由其助手拼死带回。)
【本报欧洲前线8月21日电战地记者林舟(紧急接替殉职的陈默)】
标题:尸骸铺就的进攻路
陈默兄的鲜血还未干透,我便接过了这支染血的笔。昨夜几乎无法入眠,隔壁帐篷运送伤员的哀嚎与车辆轰鸣声彻夜不息。清晨4时50分,哨音准时响起,如同催命符。
今天的炮火集中在西侧据点,火光将半个天空烧成了暗红色。炮击过后,景象比昨日更为惨烈。仆从军第十团发起了更密集的冲锋。守军显然早有准备,反坦克炮发出沉闷的怒吼,四辆汉斯坦克在冲锋路上燃起熊熊大火,殉爆的弹药将周围的仆从军士兵撕成碎片。然而,进攻并未停止。士兵们仿佛对眼前的死亡视若无睹,或者说,他们已经麻木。他们绕过燃烧的坦克残骸,跳过巨大的弹坑,而坑边,早已堆叠起一层又一层同伴的尸体。有些尸体因为炮火和毒气的侵蚀,已经肿胀变形,面目全非。
我躲在相对安全的观察点,通过望远镜看到的一幕让我浑身冰冷:一个士兵在冲锋时摔倒,面具的呼吸阀磕在石头上碎裂,他瞬间吸入毒气,双手痛苦地扼住自己的喉咙,身体剧烈抽搐,几分钟后便不再动弹。而他身后的队伍,依旧沉默地跨过他的身体。防毒面具下,我看不到任何表情,只有一种整齐划一、令人脊背发寒的麻木。他们的冲锋声,不再是脚步声,而是一种……一种践踏在血肉之上的、黏腻而沉重的回响。
午后2时,哨音试图调度新一轮强攻,但在守军顽强的抵抗下再次失败。阵地反复易手,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伴随着海量的生命消逝。拉锯战让战场变成了真正的地狱。我今天数次产生幻觉,仿佛那些倒下的士兵会重新站起来,加入这无尽的冲锋。我的笔记本上,除了战况记录,更多的是无意识划下的凌乱线条和颤抖的字迹。陈默兄只撑了一天,我呢?也许下一刻,下一颗炮弹就会带走我。绝望感,像四周的毒气一样,无孔不入。
当日伤亡:仆从军第十团亡3900人、伤1200人;汉斯军亡780人、伤460人;守军亡1100人、伤750人。数字是抽象的,但眼前尸山血海的景象是具体的。这种具体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(记者林舟在当日战斗间隙精神濒临崩溃,被强制撤离前线进行心理干预。稿件由医护兵转交。)
【本报欧洲前线8月22日电战地记者宋野(接替崩溃的林舟)】
标题:面具下的无声嘶吼
前线记者的轮换速度,快得超乎想象。林舟兄被送走时,眼神空洞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“尸体……弹坑……”。我怀着巨大的恐惧和一丝职业使命感,踏入这片焦土。
凌晨5时10分,炮火轰鸣后,第十一团的冲锋开始了。景象已经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。如果说前几天是惨烈,那么今天就是彻底的疯狂。士兵们成片倒下,鲜血汇集成溪流,漫过弹坑,将泥泞的土地染成暗红色。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复杂到令人晕眩:硝烟、腐肉、粪便、消毒水、还有那永远挥之不去的毒气余味。我戴着面具,仍感到阵阵恶心。
我尝试更靠近一些,想听听那些冲锋的士兵是否会发出声音。然而,除了震耳欲聋的枪炮声,就是一片死寂。防毒面具完全遮蔽了他们的脸,你无法看到恐惧、愤怒或是勇敢,只能看到一个个毫无生气的镜片,反射着战场的光怪陆离。他们就像一群被驱赶的、走向屠宰场的牲口。每一步推进,身后留下的不是足迹,而是由残肢断臂铺就的道路。一个士兵被炮弹直接命中,瞬间化作一团血雾,只剩下半截挂着破碎军服的残躯落在不远处。我再也忍不住,弯腰剧烈呕吐起来,尽管胃里早已空无一物。
今天,我亲眼看到一名汉斯国下级军官,因为无法忍受这种无意义的消耗,对着电话声嘶力竭地咆哮,但很快被更高级别的军官喝止。仆从军的督战队站在冲锋队伍的最后方,枪口不仅对着敌人,也隐隐对着前方迟疑的士兵。
伤亡数字仍在攀升:仆从军第十一团亡4300人、伤1450人;汉斯军亡920人、伤580人;守军亡1350人、伤900人。要塞依然屹立。我感到的不仅是身体的疲惫,更是心灵的极度沉重。记录这些还有何意义?是为了让后方的人们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?还是仅仅为了完成一项冰冷的任务?我握笔的手在颤抖,每一次落笔,都像是在书写自己的死亡预告。
(记者宋野在当日傍晚因炮火震伤及心理压力过大,出现严重生理不适,被迫撤离。稿件由通信兵带回。)
【本报欧洲前线8月23日电战地记者苏禾(接替撤离的宋野)】
标题:窒息战场上的冰冷循环
又换人了。我是苏禾。听说我是本周的第四位记者。前面的同行,一死,一疯,一伤。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命运是什么。此刻,指挥部里气氛凝重,汉斯国高级军官的脸上也露出了罕见的疲惫与焦躁。
凌晨4时55分,哨音催动进攻。第十二团的士兵们分三路发起冲锋。守军的炮火反扑异常凶猛,炮弹如同犁地一般,将进攻路线反复耕耘。士兵们被气浪掀飞,身体在空中扭曲、碎裂,尸骨散落得到处都是。我看到一个年轻的仆从军士兵,或许只有十七八岁,他的腿被炸断,倒在弹坑里,徒劳地向着天空伸出手,然后慢慢不动了。没有人能去救他,冲锋的浪潮不会为任何人停留。
即便伤亡如此惨重,进攻的步伐却从未有过丝毫停顿。这种“无缝补位”的战术,背后是彻底将人命视为数字的冷酷逻辑。日复一日的消耗,每分每秒都有人倒下。战场上的惨状已经超出了人类心理承受的极限。我强迫自己记录,但笔下的文字充满了无力感。我描述不出那种绝望的万分之一。看着那些戴着面具、沉默冲锋、然后沉默倒下的身影,听着耳边永不停歇的枪声、爆炸声、以及偶尔传来的金属碰撞声(那是拼刺刀的声音),我只觉得战争已经残酷到了极致。这种拉锯,何时才是个头?要塞的墙壁,仿佛是用血肉之躯垒成的,攻下一层,还有一层。
今日战报:仆从军第十二团亡4000人、伤1350人;汉斯军亡830人、伤520人;守军亡1250人、伤850人。据点未破。伤亡数字对于在这里的人来说,已经麻木了。它们只是日报表上一个个跳动的字符,背后是无数破碎的家庭和消逝的青春。我的心,像被浸在冰水里,沉重而冰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