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卫国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。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夹起那个饺子,整个放进嘴里,用力地咀嚼着,仿佛在品尝着某种无上的珍馐。然后,他端起酒杯,对着李素娟,郑重地示意了一下,一饮而尽。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疏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,她悄悄碰了碰旁边的清浅,两个小女孩互相看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奇和一丝懵懂的喜悦。最小的念娣(嫣然)吃得满嘴是油,含糊不清地喊道:“爸……妈……饺子香!”
这一声稚嫩的呼唤,像是一个信号。
疏影(招娣)深吸一口气,仿佛鼓足了巨大的勇气,抬起头,看着宋卫国,声音清晰而响亮地叫了一声:“爸!饺子真好吃!”
这一声“爸”,叫得无比自然,充满了依赖和亲近,再无丝毫芥蒂。
紧接着,清浅(盼娣)也跟着怯生生地叫了一声:“爸……”
来娣(梦蝶)、想娣(映雪)虽然还不完全明白,但也学着姐姐的样子,含糊地叫着。
一时间,“爸”“爸”的呼唤声,此起彼伏,充满了整个小院。
宋卫国听着这一声声呼唤,看着女儿们纯净的笑脸,再看看身边低头含笑、面容柔和的妻子,眼眶瞬间就红了。他猛地低下头,借着夹菜的动作,掩饰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。心中百感交集,酸甜苦辣咸,最终都化作了滚烫的暖流,汹涌澎湃。他知道,他真正赢得了女儿们的心,这个家,终于完整了。
就在这温馨洋溢的时刻,院墙的阴影处,一个佝偻的身影悄然隐没。王翠花扒着墙头,偷偷窥探着宋家小院里的团圆景象,看着那满桌的肉菜,听着那欢声笑语,尤其是看到李素娟脸上那久违的、带着红晕的笑意,以及孩子们对宋卫国那亲热的称呼,她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,嫉妒、怨恨、不甘、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悔意,交织在一起,让她那张刻薄的脸扭曲得更加难看。她最终没敢现身,只是悻悻地啐了一口,低声骂了句“有什么好得意的”,便灰溜溜地消失在黑暗中,无人理会。
团圆宴接近尾声,孩子们吃得小肚子滚圆,心满意足。宋卫国看着妻女,心中豪情涌动,他清了清嗓子,用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带着规划和希望的语调说道:
“今年这个节,算是过了。往后,咱家的节,会越过越好。”
他目光扫过这个破旧却充满温情的院子,继续说道:
“等开了春,手头再宽裕点,我琢磨着,把咱家这老屋翻修一下,或者,在旁边寻摸块宅基地,盖两间亮堂点的瓦房!让疏影清浅她们,都有自己睡觉的地儿,不用再挤一个大炕!”
盖新房!这可是屯里人一辈子的大事!孩子们虽然不太懂,但知道“新房子”是顶好顶好的东西,都睁大了眼睛。李素娟也抬起头,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期盼。哪个女人不想有个宽敞明亮的家?
“山不会亏待勤快人,家不会辜负真心汉。”宋卫国看着妻子和女儿们,说出了这句沉淀在他心底许久的话,“只要咱一家人心往一处想,劲往一处使,就没有过不去的坎!”
月光如水,静静地流淌在小院里,笼罩着这相亲相爱的一家人。过去的苦难与隔阂,仿佛都被这皎洁的月光和温暖的团圆饭洗涤干净。未来的路依然充满挑战,但此刻,希望如同天上那轮满月,圆满而明亮地照耀着这个焕然新生的家。
就在一家人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中时,突然,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。宋卫国警惕地站起身,拿起靠在墙边的56半,缓缓走向门口。打开门,只见公社的通讯员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,“宋卫国,公社紧急通知,有一批重要物资要你护送,明天一早出发。”宋卫国皱了皱眉,这突如其来的任务打乱了他的计划,但他还是点了点头,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回到屋里,他把情况跟家人说了,李素娟眼中闪过一丝担忧,但还是轻声说:“你去吧,家里有我。”孩子们虽然有些失落,但也懂事地点点头。宋卫国安慰道:“等我完成任务回来,咱们就开始筹划盖新房的事儿。”一夜无眠,第二天清晨,宋卫国背着猎枪,跟着通讯员匆匆离开了家。
李素娟带着孩子们站在门口,目送他远去,心中默默祈祷他平安归来。而这一次未知的任务,又将给这个刚刚团圆的家庭带来怎样的变数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