潘红霞看着她的背影，又望了望远处，摇了摇头，拎起竹篮往水塘边去了——她还记得，方才珍珠跟苏念塘说话时，眼神里藏着的那点敌意，可真不算浅。
珍珠攥着浩然的手腕，脚步又快又急，几乎是拖着他往田野的方向走。
浩然被她拽得有些发懵，手腕上还留着她指尖的力道，他看着眼前成片的青绿色麦田，又转头看向珍珠泛红的耳根，忍不住开口：“珍珠，你别急啊，麦子又不会跑。”
珍珠这才停下脚步，手却没完全松开，只是垂着眼，声音还有点发紧：“我……我就是怕晚了看不见麦子的长势。”
她不敢说，实际上是害怕继续待在李家附近时，再次撞见苏念塘，更担心浩然又对着苏念塘那副模样发呆。同时，她还惧怕苏念塘会向潘红霞说出她的身世。
风裹着麦香吹过来，撩起珍珠额前的碎发。
浩然看着她别别扭扭的样子，心里隐约猜到了些什么，却没点破，只顺着她的话往下说：“那咱慢慢看，你给我讲讲，哪块是你家的地？”他说着，轻轻挣了挣手腕，换成和她并肩走的姿势，目光落在远处嫩绿的麦浪上，刻意没再提方才的事。
天擦黑时，杨春花把西屋收拾妥当，铺了洗得干净的碎花床单，叠了两床晒过太阳的薄被，还在床头放了盏拧开能泛出暖光的台灯。
“浩然，你今晚就住这儿，珍珠平时也住这间，干净着呢。”
她边说边往桌上摆了杯凉白开，“夜里要是渴了，桌上有水，别客气。”
浩然连忙道谢，看着屋里简单却整齐的陈设——墙上贴着几张旧年画，书桌一角摆着个玻璃罐，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糖纸，透着一股小姑娘家的细致劲儿。
等杨春花走后，他才松了口气，坐在床沿上，拿起桌子上的硬壳本，翻开一看，里面夹着一张珍珠的照片：扎着羊角辫，站在麦田里笑。
东屋里，珍珠躺在外侧，听着杨春花均匀的呼吸声，却半点睡意也无。
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白天苏念塘掉拐杖的模样，还有浩然盯着苏念塘发呆的神情，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。
“娘，你说……浩然哥会不会觉得苏念塘很好看啊？”她憋了半天，还是忍不住小声问。
杨春花迷迷糊糊应着，伸手拍了拍她的背：“傻丫头，浩然是城里来的，心细，就是帮个忙，别多想。你好好睡，明天还得陪他逛呢。”
话音刚落，杨春花突然“腾”地坐起身，黑暗中眼睛亮得惊人，一把抓住珍珠的手追问：“你刚才说你们下午碰到念塘了？”
珍珠被问得一怔，只好把下午在李建国家门口遇到苏念塘的事一五一十说了，包括苏念塘掉拐杖、浩然扶她，还有潘红霞打趣的话。
杨春花听完眉头紧锁，重重拍了下珍珠：“你这孩子！怎么偏偏走到李建国家门口去？那地方是你能去的吗？这下好了，指不定浩然看出什么了，哎！你这是给自己找事呀！”
西屋里，浩然将照片放回原位，关掉了台灯。
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倾洒进来，在地面上映出一片片细碎的光影。他翻了个身，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苏念塘眼下的那颗痣，紧接着又回忆起家中那张黑白照片——吴静脸上的痣，似乎也处于相同的位置。实际上，若不仔细端详，那颗痣是很难被察觉的。
这念头刚一冒出来，他便摇了摇头，暗自嘲笑自己想得太多，可心里那股莫名的熟悉感，却如潮水一般，怎么也压制不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