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四点十七分，张明蹲在码头西侧锈蚀的铁梯上，咸腥的海风裹着柴油味灌进鼻腔。他左手举着强光手电，光束扫过327号台阶下方那片被铁栅栏封死的区域——生锈的锁链上挂着一块警示牌，危险勿入的字样早已斑驳，却仍能辨认出当年用红漆圈出的重点区域。
就是这里。他低声自语，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老照片。王海站在这个台阶上，背后的起重机吊臂在晨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，而照片角落那个模糊的黑影，此刻仿佛正从记忆深处浮现。
铁栅栏上的锁已经锈死，张明从工具包里取出液压剪。随着一声轻响，锁扣应声而裂。他轻轻推开栅栏，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海水的咸涩扑面而来。台阶下方是一条狭窄的甬道，墙面上的瓷砖大半脱落，裸露出灰黑色的水泥本体，缝隙里渗出细密的水珠，在手电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。
1992年扩建时，这里被重新浇筑过。他想起李教授的话，脚下的步伐愈发谨慎。甬道呈三十度角向下延伸，每隔几米就有一盏嵌入墙体的壁灯，灯泡早已碎裂，只剩下积满灰尘的灯罩。张明的皮靴踩在积水里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，仿佛踩在某种柔软的生物上。
转过第三个弯道时，手电光束突然扫到一面异常平整的墙体。与其他地方坑洼不平的水泥墙面不同，这面墙光滑如镜，甚至能隐约映出手电的光圈。张明蹲下身，指尖触到墙面上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接缝——这里原本应该有一扇门。
奇怪...他喃喃道，从包里取出薄刃铲。铲尖沿着接缝轻轻划过，指甲盖大小的漆皮剥落下来，露出内开启，一股夹杂着铁锈和海腥味的气流扑面而来。
门后的空间比想象中更为宽敞。这是一个圆形的厅堂，直径约莫十米，穹顶上垂落着蛛网般的管道，大部分已经锈蚀断裂。厅堂中央矗立着一座方形的水泥基座，上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，像是某种大型设备的基座。张明的手电光束扫过四周墙壁，突然在西南角的阴影里捕捉到一抹反光——那是一块嵌在墙体内的金属牌，上面刻着模糊的编号：d-327-b。
327号延伸段...他快步走近，金属牌上的锈迹被指尖擦去，露出下方清晰的刻痕：深蓝计划·一级保密·非授权人员禁止入内。日期停留在1991年6月15日，正是王海进入鼎盛集团的前一个月。
厅堂的地面并非普通水泥，而是由一块块铸铁板拼接而成。张明蹲下身，发现其中一块铁板的边缘微微翘起，缝隙里渗出暗黑色的液体。他撬开铁板，一股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——箱盖上都印着相同的标志：一艘扬帆的船只，下方标注着鼎盛海运。
这是什么？张明戴上橡胶手套，掀开最上面的铁皮箱。箱子里整齐码放着牛皮纸文件袋，最上面那份文件的标题让他呼吸一滞：《深蓝通道特别资金流向报告（1989-1992）》。文件首页的抬头赫然是鼎盛集团绝密档案，落款日期是1992年3月3日，签发人一栏盖着郑xx的印章。
林雨曾说过，这个郑xx是当年扩建工程的关键人物。张明的手指微微发抖，翻开文件第一页：深蓝计划第二阶段部署，特别资金共计人民币三千二百万元，用于建设海上中转站点及...（此处涂黑）...人员安置。资金流向分为三部分：其一，通过远洋国际信托子公司海航商贸洗白；其二，以设备采购名义转入开曼群岛空壳公司蓝海控股；其三......
后面的字迹被大片墨迹污染，但张明注意到文件边缘有一行铅笔小字：327下方通道已测试，可直达预定海域。杨。这个，极有可能就是杨慧芳——那个在疗养院神秘去世的财务总监。
他的目光扫过厅堂，突然定格在西北角的阴影里——那里有一道向下的阶梯，被一块巨大的防尘布遮掩着。张明小心翼翼地掀开防尘布，阶梯下方是一条垂直向下的铁梯，铁梯的扶手上结满了暗红色的铁锈，像是干涸的血迹。
透黑暗，照出一条狭窄的竖井，井壁上每隔几米就有一个凸起的脚踏，显然是供人攀爬用的。竖井底部隐约传来海水拍击的声响，还有一种奇怪的、有节奏的声，像是某种大型生物的心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