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谁都没能救下。”叶凌轻声重复着这句话。
时隔几个月,她仍能清晰地记起那时的感受。
她站在那里,空茫和无措在几秒钟之后褪去,她立刻上前查看队友和人质的情况,在确定他们已经全部失去生命体征之后,涌上来的是只剩下了愤怒。
她分不清到这愤怒到底来源于地方还是自己,只知道那股怒火像是火焰般从心底燃烧,很快便要将她焚烧殆尽。
“这就是最糟糕的经历了,”她慢慢说道,“所有人都死了,只有我还活着。”
“你是怎么死的?”岩问,“杀了他们之后你摆脱追兵了吗?”
“我没有逃走,”叶凌说,“所有人都死了,我反倒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。”
她在尸体和鲜血旁站了几分钟,然后弯下腰,捡起武器折返了回去。
“我趁着夜色一路杀到他们的据点,眼看着就能抓住他们的头目,没想到他却引爆了炸药,和我一起同归于尽了。”
“再睁开眼睛,我就到了这里。”
岩眨了眨眼睛:“听起来你原本是不会死的。”
“可能吧。”叶凌随口说道。
山洞里安静了许久,连岩的抓挠声也听不见了。
“零,”就在叶凌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,他忽然说道,“以后不要那样了。”
“怎么样?”叶凌一愣。
“就是……”岩说得很慢,似乎在组织着语言,“你以前总说,不管什么时候,你自己生命的优先级永远是第一位,这很好,原本就应该这样。”
“可是你刚才说的……你主动去送死。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难过,“我知道你那时候很伤心很自责,但那并不是你的错,你也不应该为了这种事放弃自己的生命……”
“等等,”叶凌打断了他的话,“你是不是误会了?”
她认真地解释:“我并不是主动去送死的。”
“对方的火力、据点的地形和人员分布,这些我都十分清楚。之前我们撤退,是因为途中遇到了伏击,而作战计划中第一条就是要保证作战人员的生命安全,所以才会先行撤退。”
“但那个时候,除了我所有人都死了,还有什么好担心的?对方的人数虽然多,但大都是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,他们的巡逻路线也有疏漏——在这种情况下,我成功潜入据点的几率很高,没有道理不去。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将一切都炸毁而已。”
“我从来没想着放弃自己的生命,当初我答应过依依一定会活下去的,怎么可能轻易去送死?”叶凌说,“而且你说我很伤心很自责也只对了一半,我很自责,因为我的错误判断而让队友们丧命,但至于伤心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“可能有,也可能没有。”她说,“我应该是伤心的,我很喜欢我的队友们,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,但那时候的我并没有去仔细感受。”
和失去依依的时候不同,那时的她只觉得心脏被生生扯掉了一块,所有计划的未来都坍塌在了眼前,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,周围的一切变成了黑白默片,她徒手挖着那片废墟,指尖鲜血淋漓,却抵不过心口处万分之一的疼痛。
失去队友同样很痛,但那种痛楚很快便被愤怒压过。她没有任何犹豫,当即选择了给他们报仇。
而死亡又来得太快太突然,等她睁开眼睛,就到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上,她全身心都放在了那些诡异的异种和如何生存下去上,完全没有时间去想自己是否伤心。
那种刺痛,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才会缓慢而坚定地爬上来。
“我想我应该是伤心的。”叶凌最后说道。
只是像卫兰所说的一样,她的大脑中有一道阀门,将所有的情感都拦截在了外面。她只能通过那些隐约的,不确定的感受和身体上的反应来猜测自己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