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众目睽睽,掌声如潮,已是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。
我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吐槽和一丝慌乱,命令自己迅速冷静下来。在全场注视下,我站起身,面容平静地走向舞台,每一步都尽量从容。
立于空旷的舞台中央,刺眼的追光灯再次亮起,将我笼罩其中,也照亮了我这身与舞台氛围格格不入的蓝白校服。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与无数道或期待、或好奇、或审视的目光。
空灵悠远、带着淡淡哀愁的《大鱼》前奏缓缓流淌出来,如同月光铺满舞台。我闭上双眼,迅速摒除所有杂念——李校长的“厚爱”、萧逸的震惊、苏雪的目光,乃至擒龙村的纷扰、紫微的宿命……
再睁眼时,我已判若两人。
没有华美的舞服,没有精致的浓妆,但当我抬起手臂,当我的眼神投向虚无,一颦一笑,一举手一投足,皆自然而然地流淌出千年古韵。我以身为笔,以光为墨,随乐声翩然起舞。
云手流转,似拨开前世云雾;裙裾轻扬,若惊起梦中涟漪;转身回眸,眼波潋滟藏星河;探海欲飞,向往九天逍遥;卧鱼低徊,眷恋尘世温柔……每一个动作都如行云流水,一气呵成。我没有刻意炫技,而是将此刻心中翻涌的万千心绪——那份被迫登台的微妙无奈、对舞蹈本身的热爱、以及潜藏灵魂深处的孤高与不羁,都细细揉入每个舒展与收缩之中。
朴素的校服,反而更衬出舞姿的纯粹与本真;如墨长发随着旋转飘散绽放在光影之间;眉心的那点朱砂痣时隐时现,在特定的角度下,红得惊心动魄。
第四节余音绕梁,波澜暗生
曲声渐杳,余韵袅袅。我以一个极致舒展、回归本源的收势缓缓定格,微微喘息,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短暂的、如同时间凝固般的寂静之后,雷鸣般的掌声轰然爆发,持久而热烈,远超此前任何一个节目!
我躬身致意,目光快速掠过台下——萧逸与吴华激动得脸色发红,正奋力鼓掌;苏雪静静立于台侧阴影处,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,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更深层次的探究;而始作俑者李副校长,则在远处观众席上满意地颔首,笑容愈发深邃。
刚一步下舞台,萧逸便一个箭步冲过来,激动地轻捶了一下我的肩膀:“行啊书童!深藏不露啊你!这即兴发挥,绝了!我看苏雪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,充满了艺术家的共鸣!”
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,甩了甩有些酸软的手臂:“还不都怪你!非要拉着我来看看什么‘真美女’,这下好了,把你兄弟我架在火上烤熟了!”
话虽如此,但经过这酣畅淋漓的一舞,之前萦绕在心头、从地府带回来的那点阴霾和压抑,竟真的被驱散了不少,胸中畅快了许多。或许,舞蹈于我,本就是涤荡灵魂、安放自我的甘泉与净土。
只是经此一“役”,我曹鹤宁在这省轻工纺织印染厂子弟学校,怕是再也低调不了了。这“省舞赛冠军”的名头,算是彻底坐实,并且以一种极其戏剧化的方式,烙印在了在场许多人的心里。
眉心的朱砂痣在舞台灯光下若隐若现,仿佛在提醒着我,无论身处何种舞台,有些光芒,注定无法隐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