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二十三日,秋分。
暑气渐消,天地平分秋色。我正与友人在球场挥拍,羽毛球在空中划出白色的弧线,试图用这短暂的激烈驱散笔尖残留的沉重。这时,一位面容憔悴、眼中却带着某种决绝期盼的妇人找到了我——她是重病团支书邵萍的母亲。
“鹤宁同学,”她声音沙哑,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,“我女儿……她想见你。能……跟我去一趟医院吗?”
没有犹豫,我放下球拍,跟随她走向那片与生死仅一门之隔的区域。
重症监护室里,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生命流逝交织的冰冷气息。邵萍躺在苍白的病床上,身上插着诸多维系生命的管路,脸色灰败,唯有那双望向我的眼睛,还燃烧着最后一点光。她虚弱地、用尽力气紧紧抓住我的手,那力道大得惊人,仿佛我是她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结。她仰望着天花板,目光却仿佛穿透了混凝土的阻隔,望向了某个虚无的所在,喃喃自语,声音轻得像羽毛,却字字砸在我心上:
“表姐……对不起,原谅我……终究要违背你的遗言了……再不能,替你陪着秋波白头偕老了……”
话音未落,病房内的光线似乎微妙地扭曲了一下。一道熟悉的、穿着红色连衣裙的虚影,悄然浮现在病床旁,容颜依旧,正是林雯静!
我瞬间明了——阴司行事,亦讲求方法与效率。为避免亡魂执念深重、徒增损耗,常会派遣其生前最亲近、最信赖之人前来接引。如此,亡魂便会心甘情愿,随之归去。一如大伯曹淳临终时,见到早已离世的奶奶;亦如眼前,邵萍见到了她念念不忘的表姐。
“雯静……是你吗?”我声音哽咽,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,“你……在那边,过得还好吗?”
红色的虚影转向我,面容清晰,眼神不再是当年的绝望,而是一种带着神职在身的平静。然而,在那平静之下,我清晰地看到了一丝极力压抑的、复杂的情感在涌动——有关切,有久别重逢的悸动,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。
“嗯,是我,秋波。”她的声音空灵,带着回响,努力维持着公务式的语调,“托威清卫城隍焦琴将军庇护,一切都好。此次是受阴司委派,来接引表妹和妈妈……”她的话语顿了一下,目光在我脸上短暂停留,那层公务的外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,流露出一丝真实的温度,“……没想到,会在这里遇见你。”
我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涌的心绪,转头紧紧握住邵萍冰冷的手,用带着哭腔却无比强势的语气命令道:“邵萍!你给老娘听好了!我命令你,必须好起来!我们不是说好了吗?还要一起去征服宇宙星辰呢!你不准食言!”
就在这时,林雯静的虚影转向一直静默护卫在我身侧的两名阴司护卫,微微躬身,以示对同僚协助的感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