良久,他缓缓开口,声音冷静而缥缈:“传旨。”
“一、谕令扶桑都护府:‘所奏《剃发令》事,朕已详览。变易风俗,事关重大,不可不慎。着尔等
先行于都护府所属官吏、士卒、及自愿归化之倭人中
提倡施行,以为倡导。对于民间庶人,可暂以‘剃发者可享减赋一年’等优抚之策
劝谕,徐徐图之,切勿操切用强,以致激生事端。”**(原则上同意,但要求循序渐进,避免强力推行,留有转圜余地)
“二、密旨多尔衮、范文程:‘尔等忠心王事,锐意革新,朕心甚慰。然治大国如烹小鲜。倭地初附,民心未稳。剃发之政,可为利器,亦可为祸阶。用之之妙,存乎一心。务要把握分寸,既要显王化之威,亦要防民怨沸腾。若有借机生事、鱼肉百姓者,无论华夷,立斩不赦!”(既肯定其用心,又警告不可滥用,强调稳定压倒一切)
“三、着礼部会同翰林院,草拟一篇《劝倭人剃发归化文》,需引经据典,阐明‘衣冠正而夷狄服’之大义,颁行倭地。”(制造舆论,占据道德制高点)
“四、密令派驻扶桑之锦衣卫坐探,严密关注剃发令推行后之民情动向,特别是各地大名、寺院、切支丹之反应,每旬一报。”**(加强独立监控,掌握真实情况)
他的旨意,再次展现了他高超的平衡手腕:批准了这个高风险的政策,以满足前线将领的进取心和统治需求;但又设定了严格的限制,强调“劝导”和“渐进”,将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和道德责任很大程度上推给了多尔衮;同时加强监控,确保自己能随时掌握情况,必要时可叫停或问罪。
扶桑都护府接到了北京的旨意。多尔衮和范文程明白,皇帝同意了,但附加了紧箍咒。
很快,都护府颁布告示:“倡行华风,剃发易俗令”。宣布都护府体系内所有官吏、将士必须限期剃发,改易大明衣冠。对于平民,则采取“劝导”和“奖励”政策,自愿剃发者,可享受减免部分赋税、优先担任村吏等优惠。
诏令一下,九州哗然!
在博多、长崎等城镇,一些急于攀附新朝的商人、浪人(寻求出路者)以及底层贫民,在利益驱动下,走进了都护府设立的“剃发易服所”。但当他们顶着陌生的发型(可能是满洲式的金钱鼠尾,也可能是明式的网巾束发,故事中可模糊)走出时,立刻遭到了周围同胞的唾弃、辱骂甚至殴打。冲突在街头巷尾爆发。
而在广大的农村和偏远地区,反抗情绪更为激烈。“宁可断头,绝不剃发!”的誓言在暗中流传。浪人的袭击行动更加频繁,目标直指剃发者和都护府官吏。一些寺院和神道教势力也暗中推波助澜,将剃发宣扬为“背弃祖先神灵”的大逆不道之行。
扶桑都护府看似稳固的统治基石下,压抑已久的怒火,因剃发令这根导火索,终于被点燃了。九州上空,战云再次密布。
多尔衮站在博多湾都护府的高台上,看着城中零星升起的黑烟和远处海岸线外巡弋的战舰。他手中握着最新的急报:“肥后国多处爆发抗剃发骚乱,浪人与农民合流,袭击官仓……”
他知道,范文程的计策如同一剂猛药,确实快速分辨出了敌友,但也将整个殖民地推到了内战的边缘。而北京城里的那位皇帝,正静观其变,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奏报。
“传令下去,”他声音冰冷地对身后的多铎和鳌拜说道,“各军进入戒备。凡有聚众抗令、袭击官署者,无论男女老幼,皆以叛逆论处,格杀勿论!”
“同时,加派使者,携赏银,前往各归化藩主及寺院,重申朝廷优抚之意,命其协助安抚地方。”
征服者的皮鞭已经举起,被征服者的弯刀也已出鞘。东瀛的殖民时代,在发丝纷落与鲜血迸溅中,艰难地迈出了第二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