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承宗第一次意识到,天下之大,远超乌撒的群山;帝国的繁荣与秩序,也远非闭塞的土司领地可比。一种新的认同感,悄然滋生。
两年后,安承宗以“优等”的成绩从国子监毕业。
吏部的任命状很快下达:授浙江杭州府钱塘县县丞(正八品)。
消息传回乌撒,举族震动。
县丞虽品级不高,但那是钱塘县!
是天堂般的杭州!
是无数科举进士都梦寐以求的肥缺!
这充分表明了朝廷的诚意——并非虚与委蛇,而是真心量才录用。
安其爵老泪纵横,对着北方京城方向叩拜:“陛下天恩,我安氏一族,永世不忘!”他立刻下令,将家族兵械全部上缴,积极配合流官清丈土地,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恭顺。
安承宗赴任前,特地去拜谢恩师。
老师提点他:“此去江南,当好生历练。记住,你如今是大明的官员,心中当有天下,而非一族一地。陛下此举,是予你等以锦绣前程,亦是寄望你等成为沟通朝廷与西南的桥梁。”
安承宗郑重叩首:“学生明白。学生昔日是乌撒的安承宗,今后,只是大明的安丞。”
安承宗们的身影,开始出现在帝国的各个角落。
有的在江苏担任盐课司大使,有的在山东任府学教授,有的在河南任河道巡检。
他们就像一颗颗活生生的棋子,被崇祯皇帝巧妙地布在了帝国的棋盘上。
这些在外的土司子弟,成了确保其家族在西南安分守己的“质子”,但这根锁链并非冰冷的镣铐,而是用“前程”编织而成,让他们家族心甘情愿地被“绑定”。
子弟在富庶之地为官,不仅光宗耀祖,更能为家族带来实实在在的信息、人脉甚至经济利益。
他们的家族利益,开始与整个帝国的命运紧密相连。
这些见识过外面世界的年轻人,他日若有幸调回西南任职,他们将不再是旧秩序的维护者,而是新政策的理解者和执行者。
他们将成为帝国秩序在西南最有效的代言人。
崇祯皇帝的这项顶层设计,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,温柔而坚定地将西南土司贵族这股曾经桀骜不驯的力量,吸纳、转化、重组,最终使其成为巩固大明统治的新基石。
叛乱者的鲜血警示了对抗的代价,而给予合作者以光明前程,则彻底瓦解了抵抗的意志。
这远非简单的怀柔,而是一场深谋远虑的政治基因改造工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