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重幻境破碎的微光尚未散尽,洗心池的莹白池水便骤然泛起暖融融的光晕,黑色魔气悄然隐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润得近乎慵懒的气息。李越刚平复的心神微微一沉,再次睁眼时,已置身于一间洒满晨光的城市图书馆——不是玄策局藏满古籍的藏书阁,而是他退伍后曾常去的社区图书馆。
书架上摆满了通俗小说、生活杂志与育儿书籍,没有晦涩的修仙秘籍,也没有古老的铭文拓片;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,在木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空气中弥漫着旧书页的油墨香与邻座飘来的拿铁香气,耳边只有翻书的沙沙声与远处隐约的鸟鸣,一派岁月静好的安稳。
不远处的靠窗软椅上,坐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——那是38岁的李越。他穿着宽松的棉麻衬衫,眼角爬着淡淡的细纹,鬓角染了几缕风霜,手中捧着一本汪曾祺的散文,神情闲适得近乎慵懒。他偶尔抿一口手边的热咖啡,指尖划过书页的动作轻柔,脸上带着满足而平和的浅笑,周身没有一丝灵力波动,只有普通人的烟火气。
没有魔修追杀,没有混沌裂缝的危机,没有护界的沉重责任,更没有战友牺牲的撕心裂肺。
“这样的生活,不好吗?”心魔的声音褪去了之前的嘶吼与尖锐,变得温和如春风,带着蛊惑人心的暖意,萦绕在李越耳边,“不用修炼到深夜透支灵力,不用在刀光剑影中赌上性命,不用背负‘守护人间’的千斤重担。每天看看书、喝喝咖啡,周末陪家人逛公园、买买菜,平淡安稳地过完一生,难道不比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强?”
李越的目光紧紧锁住软椅上的“自己”,眼神复杂得翻涌着波澜。他不得不承认,这样的平凡生活,曾是他退伍后最迫切的渴望——在经历了战友牺牲的剧痛后,他只想做个普通人,躲在安稳的角落里,再也不面对生死离别。尤其是在苗疆虫潮、古寺封隙的连番恶战后,这份“不用战斗”的诱惑,几乎要击穿他的道心。
他缓缓走上前,指尖下意识地伸向“自己”手边的咖啡杯,竟真的触到了温热的杯壁,咖啡的焦香顺着鼻腔涌入,真实得让人心慌。
“你看他,多自在。”心魔继续低语,声音带着循循善诱的温柔,“没有苏清雪的雷火为伴,就不用并肩直面魔气;没有阿蛮的巫蛊黏着,就不用时刻担心有人需要你保护;没有林昭的古籍探讨,就不用绞尽脑汁破解危机。这样的人生,没有危险,没有牵挂,没有遗憾,难道不是你真正想要的?”
软椅上的“李越”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,抬起头笑了笑,笑容温和而满足,朝着他举了举杯,然后重新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。图书馆的安静像一张温柔的网,将李越包裹其中,让他几乎要忘了洗心池的试炼,忘了护界者的使命,忘了那些需要他守护的人。
洗心池外,原本澄澈的池水泛起诡异的暖光,光晕柔和却带着一丝黏腻的蛊惑,林昭的浩然结界上符文微微暗淡。“不好,这是‘沉沦之诱’!”林昭脸色凝重,手中《论语》的金光愈发浓郁,“心魔没有用戾气攻击,而是用他最渴望的平凡生活瓦解道心,这种诱惑比直接攻击更难抵御!”
阿蛮攥着护身蛊卵的手又紧了几分,声音带着担忧:“越哥会不会……会不会真的想留在里面?”
苏清雪眼神坚定,指尖的雷火却比之前更盛,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:“他不会。他比谁都清楚,这份安稳从来都不是凭空来的。”她太懂这种诱惑——她也曾渴望过平凡,却最终选择扛起雷火,守护这份平凡。
苏玄清捋着胡须,神色沉凝:“这一重劫,考验的是‘取舍’。是舍弃责任换取安稳,还是背负使命负重前行,全看他对‘护界’二字的坚守有多深。”
幻境中,李越的脚步停在软椅旁,看着“自己”闲适的模样,心中的挣扎几乎要溢于言表。但就在这时,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:苗疆蛊寨中,阿蛮抱着他胳膊哭喊“越哥救我”的模样;古寺之战里,苏清雪为他挡酒时眼底的关切;林昭熬夜解读竹简时专注的侧脸;市民们祈祷时虔诚的脸庞;战友小陈临终前“守住大家”的嘱托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