循着星骸遗民指引的路径深入,周遭景象愈发脱离常理的桎梏。
扭曲的空间宛如被顽童搅乱的万花筒,光线在其中折射出妖异的弧度,时而汇聚成刺目的光刃,时而碎裂成漫天流萤。巨大的星辰残骸悬浮于死寂的虚空,表面凝结着亿万年不化的冰霜,冰层下却仍有暗红岩浆缓缓流淌,像是巨兽残存的血脉。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此前那般暴烈的毁灭能量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古老威压,仿佛每一缕气流都承载着万古岁月的沧桑,压得人胸口发闷,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。
即便行走在这条被标记为“安全”的路径上,众人依旧被沿途景象冲击得心神激荡:断裂的青铜战车半截镶嵌在黑色山壁中,残破的车厢上布满深可见骨的划痕,早已风化的旗帜仅剩一角残布,却仍在虚空中微微飘荡,散发着不屈的战意;地面上烙印着一个堪比湖泊的巨大掌印,掌心纹路清晰可辨,边缘处的空间至今仍在微微塌陷,仿佛那惊天一击就发生在昨日;更远处,一具如山峦般巍峨的古神尸骸背靠着破碎的星辰,银白长发垂落如瀑布,双目紧闭,面容上残留着最后的决绝,仿佛只是陷入了永恒的沉睡。
这里的一切,都凝固在那场终结了一个时代的旷世之战的最后一刻。
“我们……到底在走向什么地方?”一名支援队员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,指尖微微发白,眼前的景象早已超出了他认知的极限。
无人能答。即便是素来沉稳的云弈和桀骜的韩峥,此刻脸色也凝重得能滴出水来。这片天地间任何一丝残留的气息,都远超他们当前的境界,让他们清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。
唯有林小满,体内的星辉剑元竟异常活跃,如同久旱逢甘霖的草木般疯狂汲取着周遭的稀薄星力。背后的七曜剑发出轻柔的嗡鸣,剑身在鞘中微微震颤,像是在回应着这片古老天地的呼唤。那宏大的意志虽已收敛锋芒,无处不在的威压却并未让她感到不适,反而生出一种奇异的归属感,仿佛这里才是她真正的故土。
路径的尽头,一座宏伟到极致的建筑骤然映入眼帘——那竟是一座宫殿?
它绝非凡俗砖石垒砌而成,而是一颗被从中剖开、内部掏空重塑的古老星辰!星辰断面平滑如镜,泛着温润的羊脂玉光泽,自然形成一道高达千丈的宏伟门户。门户之内,星光如流水般循环流转,深邃得望不见尽头,仿佛连通着另一个星海世界。
门户前方是一片相对平整的广场,地面由无数种不同颜色、不同属性的星辰碎片铺就,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色交织,勾勒出一幅浩瀚而玄奥的星图。星辰碎片在脚下微微发烫,精纯的星力顺着脚掌缓缓渗入体内,让人浑身舒畅。
这里感受不到丝毫毁灭气息,唯有纯粹到极致、浩瀚无边的星辰之力,如同母亲的怀抱般温暖而包容,驱散了众人一路而来的疲惫与不安。
“止步。”
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突然在虚空中响起,不辨来源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。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星辰门户之前,不知何时已伫立着一道身影。
那身影绝非星骸遗民那般干枯瘦瘪,而是一名身着古朴星袍的男子。星袍上绣着流转的星辰轨迹,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,面容被一层朦胧的星光笼罩,看不真切。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,仿佛自天地开辟之初便已存在,与整个星辰宫殿融为一体,气息深不可测,却又带着一种非生非死的奇异状态——既没有活人的鲜活,也没有死者的死寂。
“星灵守卫……”石猛喉咙滚动,低呼出声,语气中满是敬畏。他曾在古籍中见过相关记载,这是比星骸遗民更高层次的存在,是寂灭星穹核心区域的守护者,也是星主意志的延伸。
星灵守卫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,掠过云弈的沉稳、韩峥的桀骜、石猛的憨厚,最终定格在林小满身上。那模糊的面容似乎在星光流转中清晰了一瞬,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,像是印证了某种猜想,带着“果然如此”的了然。
“奉星主之命,在此等候持有‘信物’者。”他的声音如同星河流淌过岩石,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汝可入内,觐见星主。其余者,在此等候。”
他伸出修长的手指,指尖萦绕着一缕星光,指向的正是林小满。
云弈眉头微蹙,上前一步,语气诚恳而坚定:“前辈,我等一路同行,生死与共,荣辱相依。小满她年纪尚轻,独自一人入内,我等实在放心不下,还望前辈通融一二。”
星灵守卫淡淡打断他的话,语气没有丝毫波澜:“星主只见她一人。此地乃星穹核心,非请莫入,强闯者,死。”
这番话没有半分杀气,却带着一种陈述事实般的绝对自信,仿佛在说“太阳东升西落”般天经地义。
韩峥赤红色的瞳孔剧烈闪烁,握紧的双拳骨节发白,显然有些不服气。他素来天不怕地不怕,可在星灵守卫那如同深渊般深不可测的气息面前,所有的桀骜都化作了无力感,最终只能愤愤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。在这里,他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格。
林小满看向云弈,见师尊眼中满是担忧与期许;又望向韩峥,这位向来毒舌的师兄虽面无表情,眼底却藏着一丝关切;石猛和其他支援队员更是满脸焦灼,欲言又止。她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忐忑,缓缓点头:“师尊,韩师兄,你们在此等候片刻,我进去看看情况。”
她清楚地知道,这是属于她的宿命关卡,终究需要独自面对。
云弈深深看了她一眼,千言万语最终只凝结成两个字,字字千钧:“小心。”
韩峥撇了撇嘴,故意板着脸道:“别轻易死了,不然你背上那柄破剑,可就没人能发挥出它的价值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