字字诛心。
栖梧脸色惨白如纸，踉跄着后退一步，几乎无法承受这赤裸裸的、被完全剖开的真相。
是的，他当年就是那般疯狂，那般卑劣！他不仅仅要囚禁师尊的身，更要打碎他的傲骨，在他的灵魂上都刻下自己的印记！
“可惜，”离阙缓缓放下手，语气依旧平淡，“你未能如愿。”
“能禁锢我的，从来不是金笼锁链，亦非魔气烙印。”
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巨大的囚笼，冰蓝色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嘲讽，不知是对栖梧，还是对命运。
“而是……”他顿了顿，终是没有说下去，那未尽之语却重重地压在了栖梧心头。
是责任？是对离珩的牵挂？还是……其他更深沉的东西？
栖梧彻底明白了。他所以为的绝对占有，在师尊眼中，或许从来都是一场可笑而悲哀的困兽之斗。
巨大的无力与悔恨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。他缓缓跪倒在地，低下头，赤发垂落，遮住了他此刻痛苦到扭曲的面容。
“弟子……罪该万死……”声音嘶哑破碎，带着全然的绝望。
离阙看着他跪伏在地的身影，看着那曾经狂妄不可一世的魔尊此刻卑微如尘埃。
他沉默了片刻，缓缓走上前。
他没有说话，只是伸出手，并非扶他起来，而是掌心向下，悬于那黄金囚笼之上。
精纯磅礴、却不再带有丝毫寒意的无极神力汹涌而出，如同温暖的潮汐，瞬间将那巨大的金笼彻底包裹！
在栖梧震惊的目光中，那坚硬无比、蕴含着他当年强大魔元的暗金魔纹，在这股温和却无可抗拒的神力之下。
如同阳光下的冰雪，迅速消融、分解，化作点点璀璨的金色光粒，飘散在空中，最终彻底湮灭，不留一丝痕迹。
连同那笼柱上深刻的劈砍痕迹，也一同化为虚无。
仿佛那囚禁了离阙漫长岁月、承载了无数痛苦与屈辱的黄金囚笼，从未存在过。
做完这一切，离阙收回手，气息平稳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他低头，看向依旧跪在地上、怔怔望着空荡地面的栖梧。
“现在，”离阙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栖梧耳中，“它散了。”
真正的散了。
连同那份试图强行烙印的执念，一同被彻底抹去。
栖梧仰起头，赤瞳中倒映着离阙平静的面容，巨大的、失而复得般的酸楚与震撼冲刷着他的魔魂。
他明白了师尊此举的含义——不仅是抹去一个痛苦的实物象征，更是将他从那份罪孽的执念中彻底释放出来。
过往无法改变，但可以真正放下。
他颤抖着，缓缓站起身。目光却依旧胶着在离阙身上，那里面是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与更加汹涌难言的情感。
殿内空旷寂寥，唯有两人相对而立。
离阙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、过于浓烈的情感，冰蓝色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。
忽然，栖梧像是被某种冲动驱使，猛地向前一步，再次伸出手，环住了离阙的腰身。
这一次，他的动作不再带有任何试探与小心翼翼，而是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、近乎颤抖的坚定。
他将头深深埋进离阙的颈窝，呼吸着那清冽的气息，声音闷闷的，带着浓重的鼻音：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千言万语，最终只化为这最苍白、却也最沉重的三个字。
离阙没有推开他，也没有回应。只是静静地站着，任由他抱着。
过了许久，栖梧才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，缓缓抬起头。
赤色的瞳孔深深望入离阙眼底，那里面翻滚着爱恋、悔恨、祈求与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。
他的目光，最终落在了离阙那双淡色的、线条优美的唇上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。
栖梧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靠近，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充满了无尽的克制与试探，仿佛生怕一丝急促便会惊飞了眼前易碎的幻梦。
离阙冰蓝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靠近，没有躲避，也没有迎合，如同雪山之巅静默的冰湖，映照着对方越来越近的、带着灼热呼吸的容颜。
终于，在那双唇即将触碰到一起的刹那——
栖梧停了下来。
两人呼吸交融，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纤长的睫毛。
“……可以吗？”栖梧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，带着全然的祈求与最后的克制。
离阙没有说话。
他只是极轻极轻地，眨了一下眼睛。
如同蝴蝶翅膀拂过冰面。
下一个瞬间，栖梧再也无法抑制那积压了万载的、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情感，猛地低下头，准确地攫取住了那双微凉的薄唇！
这个吻，不再是万魔殿中那充满掠夺与侮辱的侵犯，而是带着无尽的悔愧、失而复得的狂喜、以及一种近乎虔诚的、小心翼翼的探索。
起初只是唇瓣的紧密相贴，带着轻微的颤抖。
随即，栖梧如同品尝绝世甘醴般，极其轻柔地吮吸、舔舐，用滚烫的唇舌细细描摹着那优美的唇形，仿佛要将万年的思念与忏悔都融入其中。
离阙的身体在他怀中微微僵了一瞬，随即缓缓放松下来。
他没有回应，却也没有抗拒，只是闭上了眼睛，长睫轻颤，如同默许了一场无声的祭祀。
栖梧感受到这份默许，心中巨震，动作愈发温柔缠绵。
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尖，极尽轻柔地顶开那微合的齿关，深入那温暖的口腔，与之勾缠共舞。
气息交融，彼此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来，带着一丝清冷，一丝滚烫，还有一丝淡淡的、血与泪交织后的咸涩。
这个吻漫长而深入，充满了无声的倾诉与接纳。
直到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，栖梧才万分不舍地、缓缓退开。
他的额头抵着离阙的额头，赤瞳中水光潋滟，声音因动情而更加沙哑：“师尊……”
离阙缓缓睁开眼，冰蓝色的眼眸中似乎也染上了一层极淡的雾气，波光流转，不复平日冰冷。
他微微偏开头，避开了那过于灼热的注视，耳根处泛起一丝极浅极淡的、几乎看不见的红晕。
虽无一言，却已胜千言。
栖梧心中被巨大的幸福与满足填满，忍不住再次收紧手臂，将人更深地拥入怀中，仿佛要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