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。侧福晋？！
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明珠，他富察家最尊贵的嫡女，康熙帝亲封的和硕格格，去做侧福晋？
这简直比让他去跳护城河还难受。
“皎皎，绝对不行。”
马尔汉气得胡子都在抖，脸涨得通红。
“你糊涂了不成？你是和硕格格，是皇上的养女！怎么能……”
他指着那碟桂花糕，手指都在哆嗦，“这简直是奇耻大辱。”
“阿玛！您消消气！”
泠雪赶紧扶住气得快站不稳的老爹，把他按回椅子上，顺手又塞了块桂花糕到他手里。
“您听我说完嘛。”
她自己也拖了张小板凳坐下，仰着小脸看着马尔汉，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清醒。
“阿玛，您觉得我去做雍亲王的嫡福晋，会开心吗？”
马尔汉一愣，下意识地想反驳，但看着女儿那双通透的眼睛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。
“嫡福晋。”
泠雪掰着手指头给他数。
“要管着那么大一个王府，里里外外，上上下下。要跟宫里那些娘娘们打交道，要应付各府女眷的迎来送往，要平衡后院那些侧福晋、格格们的关系。乌拉那拉氏多累啊？您看她，年纪轻轻，操心操得脸色都不好了。”
她顿了顿，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。
“还有啊您想想，四哥他现在是什么位置？九龙夺嫡啊阿玛。那位置是那么好坐的？万一、我是说万一他要是没上去呢？或者上去了，那后宫……啧啧啧，想想都头疼，嫡福晋那就是风口浪尖上的人。”
马尔汉被她这一连串的分析说得目瞪口呆，手里的桂花糕都忘了吃。
“可侧福晋就不一样啦。”
泠雪语气轻快起来。
“有名分有待遇，还不用管那些糟心事。”
她眼睛亮晶晶的。
她凑近马尔汉，压低声音，带着点小得意。
“再说了阿玛，您想啊，四哥他肯定不敢亏待我。我要是做了嫡福晋，他后院那些女人，还有她们背后的势力，不得恨死我？天天想着怎么给我使绊子？可侧福晋……”
“嘿嘿，她们顶多觉得我‘不懂事’‘没威胁’，懒得搭理我，我乐得清闲。”
马尔汉听着女儿这番言论，看着她那张写满了“我聪明吧”的小脸，一时间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。
这丫头……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？
别人削尖脑袋想往上爬的位置，她避之唯恐不及？别人觉得委屈的侧室之位，她倒觉得是清闲自在的福窝？
“可这名声……富察府倒是不惧，但当真不会委屈你吗？”
马尔汉还是觉得憋屈，堂堂和硕格格去做侧室，传出去像什么话？
“名声？”
泠雪满不在乎地耸耸肩。
“阿玛，您觉得我在乎那个吗？再说了，我是谁？我是康熙爷的养女，是富察家的嫡女。谁敢当着我的面嚼舌根？背地里让他们说去呗。只要我活得自在，管别人怎么说。”
她站起身，拍了拍裙子走到灶台边，掀开另一个蒸笼盖子。
里面是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，香气四溢。
她夹起一个，吹了吹，递到马尔汉嘴边，笑得像只偷到腥的小狐狸。
“阿玛，您尝尝这个。刚出锅的。”
“您就放心吧。您闺女我，绝不会让自己吃亏受委屈。”
马尔汉看着递到嘴边的虾饺，再看看女儿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。
那里面没有半分委屈和勉强，只有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。
他张了张嘴，最终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他接过女儿递来的虾饺，咬了一口。鲜美的汤汁在口中爆开，虾肉弹牙爽口。味道确实极好。
他抬起头，眼神复杂，最终却缓缓地点了点头。
那点头的动作很慢很沉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却又饱含深沉的父爱。
“你高兴就好。”
马尔汉的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阿玛只求你……平安喜乐。”
“知道啦阿玛。”
泠雪立刻眉开眼笑，扑过去搂住马尔汉的胳膊，像小时候那样撒娇。
“我就知道阿玛最疼我啦。”
她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马尔汉手里：“快吃快吃。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厨房里，灶火跳跃着映照着父女俩依偎的身影。
浓郁的桂花香、虾饺的鲜香，还有那份无声流淌的、深沉而包容的父爱，交织在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