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根名为“清静”的刺,骤然被这巨大的荒谬和愚蠢狠狠攥紧,深深地扎进胤禛的血肉里。
想清静?太难了。
泠雪的叹息化作了震耳欲聋的嘲讽。
他以及他身边的妻子和枕边人,这窒息的高墙,正是由他们亲手筑起。
他在外防着外敌,防着阴谋诡谲,却防不住后院这一场披着规矩外衣的杀戮,是因为她们狠毒吗?
不止,也有他冷漠和无视的原因。
他和她们都不无辜。
“福晋身体不适。”
胤禛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,视线从柔则脸上掠过,不再带一丝温度。
“送她回正院静养,腹中胎儿,太医务必仔细轮值看顾,若有半分差池,命也就不用留了。”
这话是对着门外候着的管事太监苏培盛说的,不容置疑。
“嗻!”
苏培盛应得干脆。
柔则的恐慌清晰可见,但也不敢再说什么,害死皇嗣,这惩罚确实不算重的。
她被嬷嬷扶着带离书房。
书房里只剩下胤禛和宜修。
胤禛慢慢转身,走向宜修。宜修在他慑人的气势下,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,喉头滚动。
宜修着实没有想到,柔则犯了这么大的罪过,胤禛竟然就这么放过了她,王爷就如此喜爱姐姐吗?
“你……”
胤禛在她面前站定,声音低沉。
“照顾好柔则。”
宜修:“王爷放心,妾身定会照顾好姐姐和王爷的孩子。”
“侧福晋的孩子没了,”
胤禛盯着宜修的眼睛,一字一句。
“她冲撞福晋,咎由自取。她失子,是意外是她福薄命薄。”
他顿了顿,如今处于关键时期,这种事传出去对他百害而无一利。
宜修瞬间懂了。
胤禛在给这件事盖棺定论,他不要深究,不要扩大。
侧福晋的孩子,只能归咎于她自己的薄命。而福晋柔则,只是无意之失。
宜修在胤禛审视的目光下,弯下了腰:“妾身……明白。都是侧福晋福薄,行事轻狂,与姐姐无关……请爷节哀。”
胤禛没再看她。
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。
“……太吵了。”
他是个混蛋,想将泠雪一起拉入这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中。
月光无声,流淌过他眼底那片越来越深的、不容触碰的幽暗。
冰冷的青砖地上,墨汁无声蔓延。
空气中弥漫着松烟墨特有的微苦气味。
这宫室,这由血脉和算计织就的网——想清静,果然是太难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