稽查头目抬头的瞬间,叶清欢的呼吸已经停了。
她整个人贴在房梁侧面,手臂环住横木,脚尖勾着另一根细梁,身体像壁虎一样紧贴着阴影。灰尘刚才落下去一点,现在不敢再动一下。药罐还在手腕上,烫得厉害,那股热意顺着脉门往上爬,像是在催她——念气满了,能回溯。
可眼下根本不是闭眼的时候。
底下那人眯着眼往上看,手里的灯笼举高了些,光晕扫过梁角。两个随从已经开始搬条凳,脚步声咚咚响。她知道不能再等,右手悄悄滑进药罐夹层,摸到那个涂蜡的卷轴,指尖一寸寸压过去——封皮完好,没破。
左手anwhile握住了银簪,三根细针随时能弹出。如果他们真爬上来,她就射灯、打火盆,趁着黑烟跳窗。哪怕摔伤也得跑,这东西要是被烧了,李淳风就算在牢里也能全身而退。
就在这时,底下翻箱的人突然踢开一堆残骸,拎起那只死蜘蛛。
“头儿,这是血蛛吧?西域那边传来的禁物。”
“烧了。”铁牌男人声音冷得像冰,“这种东西,见一只灭一只。”
火折子擦亮,一股焦臭味立刻窜上来。叶清欢心头一紧——这蛛是活信使,它听令行事,每日喂药,还会自毁。现在烧了,反倒证明有人怕它开口。
她咬住后槽牙,趁着底下注意力全在焚蛛上,指尖迅速按住药罐底部,心里默念:回溯三日前,李淳风书房。
眼前一黑。
画面浮现——
深夜,烛火晃着。李淳风站在柜前,打开暗格,取出的就是这个卷轴。他对着灯看了会儿,字迹泛着微光,像是用了隐墨。看完后放回去,又从怀里拿出个小瓶,倒出几粒黑药丸,塞进蜘蛛嘴里。那蜘蛛乖乖吞下,触须抖了两下。
接着他拍桌三下,轻而短促。
蜘蛛立刻展翅飞起,在空中转了个圈,落回盒中。画外音低得几乎听不见:“每日喂药,听令行事。若失联,自毁。”
她睁眼,心跳快了一拍。
证据确凿了。
这时候,底下突然安静下来。
“头儿,梁上有灰又掉下来了。”
她僵住。
稽查头目仰头盯着她藏身的位置,眼神像刀子刮上来。一个随从已经把条凳搬稳,踩了上去,伸手就要摸梁沿。
叶清欢动了。
她轻轻抽出一根银针,借着衣袖遮掩,手腕一抖,针尾弹出,直射远处书架顶端。那里挂着个铜制书签,针尖撞上去,“叮”一声脆响,在夜里格外清晰。
所有人猛地回头。
“什么声音?”随从跳下条凳,提灯冲过去查看。
就是这三息空档。
她翻身下滑,脚尖点在条案边缘,卸力落地,没发出一点声响。顺势一滚,钻进柜后那道暗隙。这里堆着旧账册,空间窄,但够她侧身挪移。
门外脚步来回走动,她贴着墙,慢慢往角落移。后窗就在那儿,木框腐朽多年,之前来送药童时就发现松了。她用银簪撬开两颗钉子,轻轻推开半扇。
夜风灌进来,带着宫道上的尘土味。
她正要抽身出去,忽然听见门口传来铁牌男人的声音:“再搜一遍梁上,别留死角。”
她不再犹豫,整个人从窗缝挤出,脚踩上屋檐瓦片,一滑,翻身落进隔壁院墙的阴影里。
站稳后,她没跑,而是蹲在墙根,迅速检查药罐。卷轴还在,蜡封没裂,也没沾灰。她松了口气,把银簪收回袖中,指尖还残留着刚才回溯时的余热。
头顶月光被云遮住,四周静得只剩巡夜的梆子声由远及近。
她靠着墙缓了两息,才起身朝西巷走去。脚步放轻,每一步都踩在青砖接缝处,避免发出回音。走到拐角,她停下,回头望了一眼太医院的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