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宸殿内,金砖铺地,蟠龙柱巍峨,此刻却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共鸣箱,将争吵、质疑、辩护与焦虑无限放大。关于西疆道持续叛乱以及《绥靖新策》的争论,从清晨持续到日暮,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。殿内烛火已然点燃,跳动的火焰映照着一张张或激动、或阴沉、或疲惫的面孔。
一、猛烈的抨击:主战派的愤怒
首先发难的依旧是那位以刚直敢言着称的御史中丞,李纲(此为虚构名,借用同名历史人物气节)。他须发皆张,手持玉笏,几乎要戳到对面陆文渊的鼻尖:
“陛下!《绥靖新策》?简直是误国殃民之策!放弃军堡,收缩防线,此乃示弱于天下!那些胡虏,畏威而不怀德!我天朝王师,正应趁其叛乱初起,以雷霆万钧之势,犁庭扫穴,尽剿其首恶,方能震慑宵小!如今倒好,堂堂大宋,竟要与区区部落酋首讨价还价,许以重利,甚至允其自治?这与我大宋律法何在?与祖宗疆土制度何存?!长此以往,西疆还是我大宋之西疆吗?恐将成为国中之国,尾大不掉之患!孟璟无能,陆枢密……此策更是因噎废食,自毁长城!”
他的声音在殿宇梁间回荡,引得不少少壮派将领和清流官员纷纷附和。
“李大人所言极是!今日让一寸,明日胡虏就敢进一尺!”
“如此妥协,将士们的血岂不是白流了?”
“敢问陆枢密,这‘以夷制夷’,若养成阿尔思兰那般跋扈藩镇,该当如何?岂不是前门驱狼,后门进虎?!”
二、无奈的辩护:务实派的苦衷
面对这汹涌的抨击,陆文渊并未立刻反驳,他神色平静,待声浪稍歇,才缓缓出列。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,清晰地压过了殿内的嘈杂:
“李御史,诸公,尔等所言,字字句句,皆是为国着想,陆某岂能不知?岂能不痛?”他先肯定了对方的动机,随即话锋一转,“然,诸公可曾亲至西疆,可曾见过那万里黄沙、千仞雪山?可曾算过,维持一支数万大军,在如此广阔陌生之地,进行无止境的清剿,每年需耗费多少粮秣、多少银钱、多少我大宋好儿郎的性命?”
他不再看李纲,而是转向御座上的皇帝,语气沉痛:
“陛下,西疆非中原,部民非汉民。其地广人稀,部落星散,叛则聚而为寇,散则为民。我军大军征讨,往往劳师糜饷,如重拳击絮,叛匪闻风而遁,我军徒耗气力。待我军一退,彼等又复聚拢,此乃其生存之道,非单靠雷霆手段可尽除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那些激愤的面孔:
“至于‘妥协’、‘羁縻’,臣亦知非上策,更非臣所愿见!然,此乃两害相权取其轻!若不行此策,则西疆战火永无宁日,帝国财富将如流水般填入无底之洞,边军精锐将长久疲惫于万里之外的荒漠雪山!届时,若北疆有变(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),若国内有灾,朝廷将何以应对?《新策》之要,在于以时间换空间,以较小的代价,维持西疆大局不失,护住丝路命脉,同时徐图教化,等待时机。此非退缩,乃是战略转圜!”
三、保守派的摇摆与算计
这时,参知政事王文统再次出列,他代表着朝中另一股强大的势力。他的语气不像李纲那样激烈,却更显老辣:
“陆枢密言之凿凿,然老臣仍有三问,如鲠在喉,不吐不快。”
“其一,这‘羁縻’之度,如何把握?今日许其自治,明日他索要兵权,后日是否就要裂土封王?此例一开,云贵、岭南诸羁縻州府,又将如何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