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:“你先接呗,看看是谁?”
她按下通话键,问:“你好!”
那边一个上了点年纪的男声说:“潘雪,你是潘雪吗?我是向东的爸爸。”
她瞪大眼睛,看着他,叫了声:“爸!”
向东爸爸显然挺高兴,应:“哎!”问:“你和向东在一起吗,潘雪?”
她说:“对,向东在我旁边呢!”
只见他扔下手里剥了一半的虾,抓起湿毛巾擦了擦手,伸手说:“是我爸吧?我来跟他说。”向东爸爸还在那头说着什么,她没来得及听清,手机已经到他手里。
他问:“东西找到了吧?你在哪呢?好,我们半小时后到。”声音骄横跋扈。
她想起十年前,他们刚认识没多久,有一天下晚自习坐在教室闲聊,他说:“特看不起那些上大学还要家长送的,我那会儿上中学住校都不准我爸送,有一回下课回来,发现一盆脏衣服没了,一看,我爸正在水房给我洗呢,气得我直接把他赶回去了,再也不准他去学校。”
只听他对她说:“我爸找到两箱竹叶青,从家里给我送过来了,现在在他们厂招待所,咱们等下过去拿。”
她“啊?!”了一声。
他解释:“早晨我去系办开证明,去太早,开证明的老师还没到,我就打了个电话给我妈。咱俩昨天不是商量明天去你家给你爸带礼物的事吗,我觉得应该问问我妈,我妈说肯定要带礼物,哪能空手去,还说这是对你的尊重,问我你爸有啥爱好,我说爱喝竹叶青,我妈就让我爸去找了,然后亲自给送过来了。”
她心里好感动,不知说什么好,本来想劝他对自己父亲好一点儿的话,直接咽了下去。
他招手让服务员过来买单,一边马马虎虎吃完最后几只虾。
服务员弯腰看了看小票,说:“198,先生。”
他目瞪口呆,看了看小票,拿出200元给服务员。服务员拿了钱转身去前台。
她把茶杯递给他,说:“别急,喝口茶。”
他问:“咋还有10%的服务费呢?”
她抱歉地说:“这儿是酒店,都要收服务费的,人家不是给你送热毛巾了?”
他生气地扔下手里正在擦的热毛巾,说:“谁要他的热毛巾。”
她笑,说:“你擦完了,说不要!”
他也笑。
服务员拿着找零的两块钱回来给他。两人起身,服务员在后面躬身相送。
她在他的指点下把车开到他爸爸单位在J城的指定招待所,发现好像还是十年前那个。大一暑假结束,开学前,他坚持让她带着婷婷在J城住一晚,他当时在农科院实习,不能陪她回学校,就安排住在这里,记得当时因为他用他父亲的名字开了张发票,她心里暗暗生气。现在?她看过太多比这更严重的事,已经明白自己才是异类,再不会为这样的小事动气了。
车在路边停下,他说:“你就在车上等我。”下车,大步朝楼上去了。
过了约莫十分钟,父子俩每人抱着一堆东西下楼。她赶紧跳下车,打开后车厢门。
父子俩把手里的东西放进车厢,她关上车门,对他父亲说:“谢谢爸爸!您回去也替我向妈妈转达谢意。”
向东父亲一脸老父亲式的卑微,笑着说:“谢啥!这是我们应该做的,要按老规矩,我们该带着礼物上门为向东求亲,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兴这一套了。”
他说:“行了,你赶紧上去吧,别啰嗦了。”语气还是那么骄横无礼。
他父亲笑着对她说:“那行,你俩赶紧回去吧,明天还要起早赶路。”
她说:“那好,爸,我们先回去了,有事您打电话。”
他在旁边说:“以后你别打潘雪电话了,打我的,号码刚才我已经给你了。”
他父亲一点儿也不生气,唯唯诺诺。
她一边说:“爸爸再见!”一边上车。倒视镜里看到向东父亲一直看着他们离开才上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