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会儿,他说:“要不咱们先睡吧,把话留到明天路上说?你明天要开一天车,太辛苦了,今晚好好睡一觉。”
她“嗯”了一声,说:“好,我去关灯。”
他说:“我去关!”抢着跳下床,光脚站在地上,才想起来问:“灯绳在哪儿呢?”
她笑着指给他。
他关了灯,摸黑走到她床边,弯下腰,像小鸡啄米样在她头上、脸上亲了个遍,揽着她的头,说:“哎,太好了!我终于找回了你,可以安心睡觉了。你知道吗,这些年我只有踢球踢得很累的时候才能睡个好觉。我总是不由自主地,一遍又一遍复盘咱俩当年的情形,因为自己当年没能做得更好而心痛不已。”
她忍住想要说出口的话,推他:“地上凉,快去睡!睡个好觉。谁也不许再说话,谁说谁是小狗!”
他又像那样轻笑,那笑声总能在她胸腹间荡起阵阵涟漪,荡的她心尖儿生疼。
他回自己床上躺下,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:“晚安,宝贝!”
她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算作回应。
黑暗中,她不禁怀疑,这几个小时的经历,是真?是幻?还是梦?
迷迷糊糊中,她一遍遍看向隔壁床上的他。有一回竟然身不由己起身,走到他床边,俯身对着星光下他熟睡的脸,仔细端详了半天,又伸手摸了摸他理得很短的寸头,心里对这个大男孩爱怜横溢。这发型是当年她建议他留的,白色亚麻立领衬衣是她当年说过好看的,卡其布老板裤是她喜欢穿的,这些他都保留着,他保留着的又何止是这些?她的眼睛禁不住湿润了,泪水滑落那一瞬,她赶紧伸手抹去,转身回床上躺下。
天光微明,不远处树林里,一只布谷鸟试探着叫了两声:“布谷、布谷!”;不知谁家养的公鸡响亮地打了个鸣:“喔喔喔……”;一只狗子吠叫了几声,作为响应;一匹马打了个响鼻,蹄子在地上轻轻刨了几下。
她掀开被子,轻手轻脚穿上长衣长裤,拿着昨晚那条白裙子,去卫生间取了脸盆和洗漱用品,轻轻拧开房门,去公共卫生间洗漱。
把白裙子晾好,她摸了摸他的白衬衣,微微有点凉,她辨了辨方向,把它挪到清晨第一缕阳光能照到的地方。
回到房间,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简单地梳妆完毕,她轻掩上房门,往郭场长家的方向去。
已经有勤劳的农场工人踏着露水,骑着马,赶着马群和牦牛群往山里去了,一路上跟她打着招呼,也不管认识不认识。
郭场长正在自家门口抱着他那匹健马的马腿,一一查看马蹄,看到她,很惊讶,问:“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,这是要去哪儿?”
她笑着说:“不去哪儿,专门来找您的,有事请您帮忙!”
郭场长问:“啥事情,你说!”
她说:“我有事,要回J城,三天后,第四天中午回来,我不在的这三天半,可不可以麻烦您安排场部的司机,每天两次,接送技援专家去野外考察?”
郭场长笑着说:“我当是啥事,这还不简单,没问题!不过场部就只有那辆旧北京吉普,可能要委屈那几个外国专家一下了。”
她笑着说:“我那车也差不多一样旧,他们不会介意的。谢谢郭场长。那等下八点钟就让康师傅去招待所门口等他们吧!我那两个师弟跟他们待久了,可以暂时充当翻译,有啥事您找他俩,实在不行就打我手机。”
郭场长说:“行,我知道了,你放心去吧,应该不会有啥事。”
安排好这件大事,她连蹦带跳地往回走。先去厨房,李师傅已经在准备早餐了,她说:“李师傅,今天早餐多做一个人的,我有一个客人。然后我有事,要离开三天,第四天下午才回来,这几天您别做我的饭。”
李师傅问:“那第四天中午的饭要不要给你做好热在锅里?”
她笑着说:“好,您帮我热着吧,我大概要到下午两点才到。”
李师傅说:“行呢。”
她问李师傅:“我回J城,您有啥想让我帮您带的吗?”
李师傅笑着说:“咱这儿啥都有呢,不用带,你一个女孩子家家,照顾好自己就行。”
她笑着转身回房,正遇见david从房里出来,便站在走廊尽头等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