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淡淡地说:“感情的事,外人说不清。我看我姐的情形,恐怕当年就没尝过爱情的滋味,人到中年才情窦初开呢。我第一次听她说刘经理,就觉得不对了,那还是我大四寒假的事。我大姐夫要到几年后别人跟他说,又跟我姐对质了,才知道,也是够后知后觉的。”
爸爸垂下眼睛不做声,大概是在想她说的话。
她接着说:“咱们是一家人,不论对错,只有立场。我姐这时候只能回家找咱们,咱们必须要给她支撑。您说对吗?”
爸爸瞪大眼睛,眼珠子不停转动。
她说:“明天,你跟我大姐好好商量下后面的事,已经发生过的事,就不要去指责她了,好不好?她现在,够难的了。”
爸爸直着眼睛看了她好半天,点了点头,说:“好。”
第二天早上九点多,大姐一个人回来了。她探身见大姐进门,大声对父亲说:“爸,我大姐回来了。那我去春子家了,中午饭你俩不用等我回来,先吃,我回来随便吃点剩饭就行。”说着穿上外套,低着头出门,也不看大姐。
这是她一个多月以来,第一次一个人轻轻松松地出门。三月初的银城,空气中似乎已经能闻到春天的气息,尽管还很冷,但那是春寒料峭的冷,风吹在脸上,不再像小刀子那般割人的脸。路上行人虽然还穿着厚重的冬衣,但都敞着怀,散漫着神气。她仰头看着那只有银城才有的高远蓝天,深深地吁出一口气,步履轻捷,直奔春子家。
进门,知道春子一个人在家等她,她不禁说:“唉,真好!”
春子也不说啥,只眯着眼睛微笑着看着她换拖鞋、挂衣服,跟在她后面走进客厅。
她问春子:“高平呢?”
春子仍旧笑眯眯看着她,说:“他说要去J城公司看看,先过去了,我就不去了,明天直接去上海。”
她笑说:“还是结婚好,他一个人就代表了。”
春子只“唉”了一声。
问她:“你今天是不是第一天出门啊?你爸放你出门呢?”
她说:“唉,得让他有个过程,公司那边有事,我说走就要走了。”
春子说:“你们公司的人对你可真好,你回家呆了一个多月了吧?”
她说:“四十多天了。”
春子说:“真难得。他们没催你吗?”
她答:“没,让我好好陪陪我爸,有事打电话就得马上回去。”
春子说:“那当然,那是应该的。”
过了会儿,春子说:“你妈,真可惜!你怎么样?没事了吧?可以说不?你要不想说咱就不说。”
她怔怔地说:“没事,这段时间陪我爸,天天都在说我妈。”
春子说:“你爸和你妈感情那么好,怎么当时不让医生救你妈呢?”
她不说话,眼泪无声地流下来。
春子递纸巾给她,又说:“还有你大姐,你二姐就算了,没钱,你大姐为啥也不救你妈?”
她只默默流泪,她知道春子只是在替她问出这两句话,也只有春子才会当着她的面问出这两句话。
过了好长时间,她止了泪,擦净脸,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,呼出来,睁开眼,说:“他们各有各的难处,各有各的打算吧,但不管怎么说,就是自私。我也不想深究,或者去恨他们。或许这就是我妈的命吧!我也想通了。就算当时我在场,救回我妈,我妈还不是要为他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?不过是让我妈为他们多受几年苦罢了。我妈,早点走了也好,他们不配!”
说完,眼泪再一次滚滚而下。
春子也不劝她,只在一边不停地给她递着纸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