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早晨不到四点钟,二姐叫醒全家。
她看到二姐走到门口跪着的三姐跟前,拿起地上的竹匾,质问:“一个晚上你就做了这么点儿花?”
三姐嘀咕:“这些够用了呀。”
二姐拿出桌子两竹匾,你一竹匾都做不满?”
她过去问:“够不够,不够咱们赶紧再做些?”
二姐说:“幸亏你前天晚上做的多,应该够了。”说完恨恨地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三姐。
她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,过去扶起三姐,说:“孩子起来了,你赶紧去照顾孩子。”
全家人听从小徐哥哥的指挥,大姐披麻戴孝捧着妈妈的遗像走在最前面,二姐、三姐和小外甥、她和两个外甥女,然后是三个姐夫,鱼贯而出。一出楼门,她就感觉喉头被一只巨大的拳头堵住了。大西北腊月初九凌晨四点的院子里,黑压压站满了人,男人、女人,大人、孩子,被搀扶着的老人、抱在怀里的婴儿,她简直不知道爸爸妈妈单位有这么多人。
小徐哥哥特意指着排在楼门口的花圈,让她看。有四个特别大的花圈,挽联上清清楚楚,分别写着生态经济建设总公司、生态实业公司和董事长、以及崔、张两位总经理的名字。
一辆大卡车上面堆满花圈,拉着妈妈走在前面,几辆大轿车载着全院子的人跟在后面,她听到车上有人在哄孩子:“嘘,别哭,别哭,宝宝别哭!咱们去送送潘奶奶。”
车停在山沟里,几个精壮的年轻人上前卸下那口黑漆漆的柏木棺材,有人放起了鞭炮,棺材被抬起来,顺着一条临时清理出来的羊肠小道,往山上走,随着大姐一声“妈呀,你怎么走的这么早呀!”全家人放声大哭。
黑压压的人群站满半个山坡,有人指挥着,一点一点,把棺材送进提前准备好的穴位,有人带着他们绕穴一周,她扭脸看着沉在深穴里长方形的黑盒子,突然明白过来,这不是在演戏,是实实在在的永诀,从此这世上再没有妈妈,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真的去了啊,再也不会回来,那哦!
她疯了一样跳出被催眠的队伍,她要去给妈妈暖被窝,让她去给妈妈暖暖被窝呀!
然后,她就不知道了。
等她清醒过来时,她被小张哥哥和小徐哥哥扶着,挨桌给人们敬酒。小徐哥哥在她耳边说:“雪儿,你要不会喝酒,端着杯子沾一沾嘴就行,不会有人说什么的。”
她看到人们像过节一样吃着、喝着,说着、笑着。
她觉得好冷哦!原来是下雪了,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,唯一的一场雪。奇怪哦,天是那样黑沉沉的,洒落下来的雪却那么白。雪不大,雪粒子敷在地上,风一吹,就露出黄土地本来的颜色。风,却冷的透骨。
妈妈下葬后的第二天,三个姐夫各回各的工作岗位。
下午,小张哥哥、小徐哥哥、傅叔叔来看爸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