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低垂,京城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黑暗中。
宁远侯府,后院密室。
这里没有地龙,阴冷潮湿,墙壁上的火把噼啪作响,将两个被拉长的人影投射在青砖地上,随着火光扭曲晃动,宛如鬼魅。
侯景然坐在太师椅上,手里死死攥着一张刚收到的密报。
纸条已经被汗水浸透,皱成一团。
他的脸色铁青,平日里那副儒雅从容的世家公子做派,早已荡然无存。
“广州分行……失联了。”
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一股血腥气。
“皮埃尔那个废物,连同所有的账本,都落入了锦衣卫手中。”
“什么?!”
王诚尖叫一声,手中的茶盏失手滑落,“啪”地摔得粉碎。
这位平日里在宫中呼风唤雨的秉笔太监,此刻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,在密室里疯狂地来回踱步。
“怎么会这么快!袁彬不是还在查毒药吗?”
“还有那些账本!那是法兰克人独有的复式账簿,全是鬼画符一样的番文!他们怎么可能看得懂!”
恐惧。
深入骨髓的恐惧。
他比谁都清楚,一旦事情败露,等待他的将是什么。剥皮实草?凌迟处死?
“慌什么!”
侯景然猛地一拍桌子,厉声喝道。
他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作为这个庞大阴谋的操盘手,他知道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恐慌。
“张霖那边肯定也出事了。袁彬既然动了广州,就不可能放过京城的线索。”
“我们已经暴露了。”
“那个人……”他指了指皇宫的方向,眼中闪过一丝怨毒,“那个人手里掌握的力量,远超我们的想象。科学院那帮疯子,什么干不出来?”
“那怎么办?逃吗?”王诚颤声道,“我有路子,我们可以去关外,去投奔瓦剌……”
“逃?”
侯景然冷笑一声,眼中迸发出一种赌徒输红了眼后的疯狂光芒。
“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。你能逃到哪去?瓦剌现在被大明打得像条狗,谁敢收留我们?”
“我们没有退路了。”
他猛地站起身,走到挂在墙上的京城舆图前,手指在“景泰交易所”的位置狠狠划了一道。
“既然没有退路,那就孤注一掷!”
“只要交易所崩盘,京城就会大乱!”
“现在‘皇家纺织’的股价已经跌到了谷底,市场信心脆弱得像张纸。只要我们再踹上一脚,就能引发雪崩!”
他转过身,死死盯着王诚,眼中燃烧着两团鬼火。
“把你手里所有的私房钱,还有那些对新政不满的内官的积蓄,全部拿出来!”
“我已经联络了海外的犹太钱庄,还有江南那边所有的盟友。”
“把所有的资金,全部投入进去!”
“明天一开盘,发动总攻!彻底做空市场!”
“只要交易所崩盘,持有股票的勋贵、百官、豪商就会瞬间破产。他们会对皇帝产生怨恨,京城的经济秩序会彻底瘫痪。”
“到那时,人心大乱。”
“我们再动用城外庄园里豢养的三千死士,趁乱攻打宫城!”
“这是我们唯一的生机!”
王诚听着这疯狂的计划,呼吸变得急促起来。
他看着侯景然那双充血的眼睛,想到了自己被凌迟的下场,心中的恐惧逐渐转化为一种歇斯底里的狠劲。
横竖都是死。
不如搏一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