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朕的江山,朕来画(1 / 2)

奉天殿的钟鼓声,余音还未散尽。

景泰元年的第一次大朝会,气氛与昨日的登基大典截然不同。

没有了山呼海啸的狂热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穆,一种压抑不住的新生锐气。

百官身着崭新的朝服,站在冰冷的金砖上,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,反而觉得有一股热流在胸膛里激荡。

尤其是站在百官之首的于谦,一身崭新的一品绯袍,衬得他花白的头发愈发醒目。

他挺直了腰杆,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,竟有了一丝容光焕发的神采。

朱祁钰端坐于龙椅之上,目光平静地扫过阶下群臣。

他能感受到那股弥漫在殿中的气。

那是一种劫后余生,百废待兴,却又对未来充满无限希望的气。

“有功者,当赏。”

他开口,声音在宏伟的殿宇中回响,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。

“兵部尚书于谦。”

于谦出列,跪倒在地。

“臣在。”

“北京保卫战,你居首功。临危受命,总揽全局,使社稷免于倾覆。”

朱祁钰的声音不带波澜,却字字千钧。

“朕,加封你为太子少保,食双俸,赐蟒袍玉带。”

于谦身体一震,重重叩首。

“臣,谢陛下天恩!”

太子少保!

这已是文臣的极致荣宠,位同三公。

殿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,却无人敢有异议。

这一战,若无于谦,京师早已是瓦剌人的牧马场。

“宣府总兵罗通。”

武将队列中,罗通猛地一震,大步出列,单膝跪地,甲叶铿锵作响。

“末将在!”

“德胜门血战,身负重伤而不退,为全城将士表率。”

朱祁钰看着这个浑身煞气的汉子,眼中闪过一丝赞许。

“朕,封你为定远伯,世袭罔替。赏黄金千两,良田百亩。”

罗通猛地抬头,眼中满是难以置信。

伯爵!

还是世袭罔替的伯爵!

他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武夫,这辈子做梦都没想过能封爵!

“末将……末将……”

他激动得语无伦次,眼眶瞬间红了,一个铁打的汉子,竟当庭哽咽。

“末将,谢陛下!”

他没有说天恩,他说的是“谢陛下”。

在他心里,这份恩情,不是来自虚无缥缈的上天,而是来自龙椅上那个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年轻人。

“起来吧。”

朱祁钰淡淡道,“这是你用命换来的。”

他话音刚落,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,从文官队列中响起。

“陛下,臣有本奏。”

一名须发花白的御史出列,他叫张茂,是前朝留下的老臣,以刚直闻名。

“罗将军血战有功,封赏理所应当。但骤封世袭伯爵,是否……有违祖制?”

他顿了顿,声音里带着一丝自以为是的规劝。

“且国库空虚,如此重赏,恐难以为继。望陛下三思。”

殿中的气氛,瞬间一冷。

所有人的目光,都集中在了张茂的身上。

不少旧臣,眼中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。

新君登基,根基未稳,这些老御史最擅长的就是拿“祖制”来敲打皇帝。

罗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,刚要发作。

朱祁钰却抬了抬手,制止了他。

他看着阶下的张茂,脸上没有丝毫怒意,反而笑了。

“张爱卿说得有理。”

张茂一愣,没想到皇帝会如此轻易认同,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得意。

朱祁钰继续道:“国库的确空虚。朕这几日看了户部的账本,穷得连耗子都不愿意来。”

殿中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,气氛缓和了些。

朱祁钰话锋一转,声音陡然变冷。

“但朕想问问张爱卿,也想问问诸位。”

“这国库,为何会空?”

“这天下,为何会穷?”

“是因为朕赏了罗通一个伯爵吗?”

他站起身,一步步走下丹陛,那明黄的衮服,在众人眼中划出一道刺目的轨迹。

“不是!”

他厉声道,声音如惊雷炸响。

“是因为有的人,鱼肉乡里,兼并土地,却可免税不交!”

“是因为有的人,勾结外戚,垄断商路,国库岁入,十不存一!”

“是因为有的人,嘴上喊着祖宗之法,背地里做的,却是蛀空国家,喂饱自己的勾当!”

他每说一句,便向前走一步。

张茂的脸色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。

他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,让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
朱祁钰走到他面前,停下脚步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
“朕的钱,可以给为国流血的将士封妻荫子,让他们活得比谁都体面!”

“也绝不会,让那些一边享受着朝廷俸禄,一边在背后骂娘的国之蛀虫,多拿一个铜板!”

他目光如刀,扫过殿中所有官员。

“朕再说一遍。”

“朕的规矩,只有一条。”

“为国效死者,朕与他共富贵!”

“阳奉阴违者,朕让他家破人亡!”

“谁赞成?谁反对?”

整个奉天殿,死一般的寂静。

张茂双腿一软,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身体抖如筛糠。

“臣……臣有罪,臣再无异议。”

朱祁钰没有再看他一眼,转身走回龙椅,重新坐下。

仿佛刚才那番雷霆之怒,只是幻觉。

“继续。”

他淡淡地开口。

接下来,再无人敢有任何异议。

一场论功行赏的大朝会,变成了一场新君的立威大会。

当一个个在血战中幸存的将士,获得远超想象的封赏时,朱祁钰知道,他已经将大明最锋利的这把刀,牢牢握在了自己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