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铁血监国(1 / 2)

午门前的血腥气,被秋日的凉风吹过,非但没有散去,反而凝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。

几十名平日里最重仪态的朝廷命官,此刻衣衫不整,发髻散乱。

他们或瘫坐在地,或靠着冰冷的汉白玉栏杆,大口喘着粗气。

许多人手中的象牙朝笏,还沾着红白相间的秽物。

他们看着地上那几具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,眼中的狂热褪去,只剩下无尽的后怕与茫然。

杀了人。

在皇宫大内,他们亲手将锦衣卫指挥使活活打死。

这是足以诛灭九族的滔天大罪。

武英殿的门,不知何时已经打开。

朱祁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他依旧穿着那身素色的袍服,仿佛殿外的修罗场只是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。

他一步步走下台阶,皮靴踩在光洁的石板上,发出清脆的“哒、哒”声。

每一下,都像敲在众人颤抖的心弦上。
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惊恐地看着他。

他们不知道,这位刚刚监国的王爷,将如何为这场失控的血案定性。

朱祁钰走到血泊前,停下脚步。

他低头看了看马顺那张已经无法辨认的脸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
然后,他缓缓抬起头,目光扫过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。

“马顺、陈怀之流,身为朝廷命官,却结党营私,蒙蔽圣听,致使国家倾颓,军民死难。”

他的声音很平静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。

“此等国贼,罪有应得。”

“诸位爱卿,为国除奸,乃是义举。”

轰!

这句话,如同一道赦免的圣旨,让所有官员脑中嗡的一声。

义举?

他们看着监国殿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,一股寒意混杂着劫后余生的狂喜,从脚底直冲头顶。

他们明白了。

这位年轻的监国,非但没有要降罪,反而亲手将这口黑锅,变成了一顶“忠义”的桂冠,戴在了他们所有人的头上。

他们,都成了监国殿下的同谋。

“殿下圣明!”

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,所有官员如梦初醒,齐刷刷地跪了下去,声震云霄。

这一跪,不仅仅是出于对监国殿下雷霆手段的畏惧,更是出于一种官场老油条最敏锐的政治嗅觉。

他们明白了。

监国殿下亲手为他们的“失控”行为定性为“义举”,这既是赦免,更是“投名状”!

从这一刻起,他们每一个人,都成了这场“午门血案”的同谋,都与这位年轻的监国,被一根看不见的、染着鲜血的绳索,牢牢地绑在了一起。

船,已经上了,就再也没有下去的道理。

与其恐惧那虚无缥缈的律法清算,不如紧紧抱住眼前这位唯一能决定他们生死、也唯一能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新主!

他们的畏惧,在这一刻,与求生的欲望、投机的渴望,彻底融为了一体。

朱祁钰没有再看他们,转身走回武英殿。

“都进来。”

冰冷的三个字传来,众人不敢怠慢,连忙整理衣冠,鱼贯而入。

大殿之内,朱祁钰已回到御座之上。

他那只被白布包裹的左手,轻轻按在御案上,仿佛从未流过血。

他看了一眼队列中,身形站得笔直,眼中却仍有怒火未消的于谦。

“于侍郎。”

“臣在。”于谦出列。

“你很愤怒。”朱祁钰陈述道。

于谦一愣,随即慨然道:“臣恨不能手刃国贼,以慰二十万将士英灵!”

“光靠愤怒,守不住北京城。”朱祁钰淡淡道。
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殿内众人。

“兵部,乃国之军机要地,不可一日无主。”

“传本王令旨。”
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“着兵部左侍郎于谦,总领尚书事,节制内外兵马!”

此令一出,满殿哗然。

于谦自己都愣住了,他脑海中轰然一响,瞬间明白了这道旨意的分量。

这不是擢升,这远比擢升更重!

这是……这是临阵拜帅!是以侍郎之身,行尚书之权!

这是监国殿下,在绕过所有繁琐的祖制和廷议,用最直接、最不容置喙的方式,将京师内外一切防务,将这风雨飘摇的国运,都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肩上!

这份信任,比连升三级,要重上千百倍!

“殿下!”

翰林院侍讲学士徐有贞,那个主张南迁的官员,又一次跳了出来。

他脸色苍白,指着于谦,颤声道:“于谦不过一介侍郎,骤然总领部务,不合祖制!还请殿下三思!”

“祖制?”

朱祁钰的目光,像两把冰刀,落在了徐有贞的脸上。

“也先的铁骑兵临城下时,会跟你讲祖制吗?”

“还是说,徐学士觉得,你比本王,更懂如何用人?”

徐有贞被他看得浑身一颤,如坠冰窟,后面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。

朱祁钰不再理他,目光重新回到于谦身上。

“于尚书。”

他改了称呼。

“臣……遵旨!”

于谦热血上涌,重重跪倒在地,声音嘶哑。

他知道,这不是简单的升官,这是将整个京师的安危,都压在了他的肩上。

这是监国殿下,对他最彻底的信任!

朱祁钰没有让他起来。

他继续下令,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风。

“本王再给你一道旨意。”

“着你即刻起,以兵部尚书之名,彻查京营!”

“凡王振余党,凡阳奉阴违、怠战避战之将校,凡侵吞军饷、克扣兵甲之鼠辈……”

他每说一句,殿内官员的脸色就白一分。

“一律,先斩后奏!”

“本王,赐你先斩后奏之权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