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淮西郑重点头,“嗯,放心。”
门再次被拉开,沈砚已换上一身墨色织金的飞鱼服。
……
子时刚过,暮色笼罩着天寿山麓。
东厂掌刑千户曹如意的值房,便设在工地旁的“总督工程衙门”东厢。此处原是镇守太监的别院,如今被他征用。
窗外是民夫营地星星点点的灯火与隐隐的号子声,陵寝工程并没有因发现无头骸骨而停工,反而耽误了工期越发时间紧迫。
他的案头,堆满了从各地调运巨木石料的批文与清单。然而,他此刻却无心去管这些,手中捏着几本册子,心神不宁。
工程现场的工匠名册和工部的名册一致,天衣无缝,饶是那仵作验出七人均是底层匠役,也跟陵寝无关。可是,那沈砚竟然不死心,查到民间匠头身上,还好东厂在宁无风身边安插了眼线,早一步杀人灭口。人死了,可是他们也没拿到匠头的账本和名册。
钦天监的周琦突然称病,他就预感到不妙,果然宁无风在暗中调查,虽然他也及时派人去灭了口,但工部的曹坤却不见了。
事情恐怕已败露……
暗夜里突然传来几声犬吠,彻底打破了寂静。
曹吉祥阴鸷的眸子里精光闪过,肩膀猛地一抖,将手中册子扔进了火盆。
此时,总督工程衙门外,数十名锦衣卫缇骑如鬼魅般无声散开,将其围得铁桶一般。
沈砚立在队伍最前面,眸子里寒芒凛冽。
“撞开!”
沉重的铁木桩的撞击在府门上,发出轰然巨响。
不多久大门轰然洞开。院内竟无东厂番子抵抗,只有几个老太监缩在廊下,瑟瑟发抖。
沈砚按着绣春刀,径直穿庭而过,直扑内院书房。他步履极快,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——太安静了。
书房门虚掩着,里面透出摇曳的火光。
沈砚抬脚踹开房门,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。
曹吉祥并未如预想中那般仓皇逃窜,或者试图抵抗。他穿着一身簇新的大红蟒袍,好整以暇地坐在太师椅上,身前,一口铜制的火盆正熊熊燃烧,跳跃的火舌将他肥胖的面庞映得明暗不定。
他抬眼看着闯入的沈砚,甚至笑了笑,声音尖细,“沈大人,来得比杂家预想的,还要快上几分啊。”
沈砚的目光死死锁住火盆。
盆中,几本册子已烧了大半,只余最上面的一本还有半册未烧着,焦黑的纸页蜷曲着,化作片片飞灰,随着热流腾起盘旋。
“拿下!”沈砚厉喝。
身后校尉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,瞬间将曹吉祥制住,反剪双臂。
曹吉祥也不挣扎,任由他们动作,只是盯着沈砚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讽。
沈砚一个箭步冲到火盆边,伸手便要去抢那残余的账册。
“小心!”祁韶惊呼一声,可哪里拦得住。
炽热的火焰燎过沈砚指尖,他眉头一皱,却仍不管不顾,抬脚将那火盆掀翻在地!
燃烧的纸屑与炭火泼洒了一地,他捡起那些犹带火星的册页,徒手拍打,想挽回哪怕一丝证据。
晚了。
大部分已化为灰烬,只余边角些许焦糊的残片,上面的字迹模糊难辨。
沈砚半跪在地,看着手中残毁的册子,缓缓攥紧了拳头。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,被火燎伤处传来阵阵灼痛。
曹吉祥被两名校尉强行按倒在地,仍挣扎着抬起头,发髻散乱,却依旧在笑,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,“沈砚!你抓了杂家又如何?!没了这些东西,你动不了我!……哈哈哈哈!”
沈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走到曹吉祥面前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。
“曹公公。”他微微俯身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,一字一句道:“我们要的,本就不是账册,而是……公公你。”
曹吉祥的笑声戛然而止,瞳孔猛地收缩。
沈砚直起身,不再看他那瞬间惨白的脸,对左右下令:
“带走。封衙门,一应人等,全部下狱候审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