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九娘的脸上挂着一抹浅淡笑意,目光落在小和尚憨态可掬的光头上。
“信佛?”她轻轻摇头,“我不信泥塑金身,也不求来世福报。”她的指尖划过木雕光滑的衣纹,声音低沉了几分,“但我敬一些佛理,比如……‘众生皆苦’。”
她抬起眼,目光清亮,“这世间挣扎求存的人,谁心里没几分苦楚?有时候,看看这笑脸,提醒自己还能笑一笑,也算是个念想。”
她将木雕又往前递了半分,几乎要触到叶淮西的衣袖,“我瞧叶姑娘眉间总带着倦意,或许……也需要这么个小小的念想,在无人时,替你把苦味压一压。”
叶淮西定定地看着她。
有时候,她甚至有种错觉,这霍九娘能看透她的心思。出身殷实之家,读书识字,又这般心思玲珑,若不是命运弄人,她该是另一番境遇。
“那朱承嗣呢?”
霍九娘脸上表情一滞。
叶淮西继续追问,“他的苦是什么?霍姑娘是否也曾愿意帮他解一解心中之苦?”
霍九娘将小和尚木雕放到茶案上,面向窗户站着,背影单薄。
似是一声叹息,“小王爷的苦,是生在宗室,囚于牢笼。”
这话出乎意料。
叶淮西想到起初听到的那些关于朱承嗣名声:不习诗书,专事狎游。
“在霍姑娘眼里,小王爷是个怎样的人?”
叶淮西看了霍九娘一眼。
“他在外面的名声可不怎么好。”
霍九娘轻笑了一声,“一只笼中鸟,想飞又飞不出去,时间久了,心灰意冷而已。”
“可他那样的出身,多少人求而不得。”
又是一声笑,这回声量高了许多。
“是啊,有人绞尽脑汁,用尽手段也得不到的东西,他却嗤之以鼻。”
叶淮西脑海中灵光一闪。
“谁?朱承业?”
话一出口,那背影明显一滞。霍九娘再转过来时,脸上仍旧挂着浅淡笑意,却是答非所问。
“人在高位,必然会招来旁人嫉妒。”
“你知道朱承嗣是怎么死的吗?”
叶淮西盯着她,身子欺过去。
“先被迷晕,后被扼杀,尸体被挂在林中老树上,被发现时面部肿胀溃烂……”
“叶姑娘!”
“……你别说了。”
“好,那我们来说点儿别的。”
叶淮西将身子靠上椅背,“朱承业此去南京,听说走之前找过你?他找你干什么?”
霍九娘神色淡然,“世间男女,无非那点儿事。”
叶淮西继续,“二公子和小王爷,一个庶出,一个嫡子,名声却相差甚远,大家都说二公子文武双全,有勇有谋,有谦逊孝顺之名,不知霍姑娘怎么看?”
“二公子……谦谦君子。”
“那他是不是笼子里的鸟呢?”
此话一出,霍九娘脸上闪过一丝犹疑,随即道:“不知道,我跟二公子不熟?”
还是一样的说辞,叶淮西心里一阵恼怒。
眼见叶淮西吃瘪,一旁久未开口的莫黎忍不住了,“你说你跟朱承业不熟,那他为何三番两次来找你?”
霍九娘看了一眼莫黎,“我说过,男女那点儿事,你不了解男人,可能不懂。”
“你!”
叶淮西拦住莫黎,起身道了声打搅,拉着她出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