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城市已经一周了。
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轨迹,却又截然不同。
我依旧住在那个带小院的老房子里,偶尔接一些帮人找猫、调试路由器(现在真的只是普通调试)、或者净化一下二手家具上残留前任主人负面情绪的小委托。报酬不多,但足以糊口,更重要的是能让我保持一种“正常生活”的错觉。
但我知道,一切都不一样了。
“摇篮”的经历像一道深刻的烙印,刻在我的记忆和灵魂里。守夜人冰冷的脸庞、第七心智阵列无尽的痛苦、奥莱恩博士疯狂的咆哮、还有那舍身一爆的炽热光芒……这些画面时常在夜深人静时闯入我的脑海。
我的力量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。胸口那处被死亡能量侵蚀过的旧伤,在吸收了第七心智阵列大量怨念能量(虽然大部分引导出去了)后,变得对能量更加敏感,有时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附近电子设备的微弱情绪(如果它们有的话)。与“谛听”终端的连接也更加顺畅,仿佛经过那次高负荷运转后,我的意识和它的系统达成了一种更深层次的默契。
守夜人那边没有新的消息。“方舟”如同人间蒸发,没有任何线索。奥莱恩博士的意识备份也石沉大海。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,反而让人更加不安。
我尝试着联系过那个神秘的女人“千鹤”,通过“谛听”的加密频道发送了一条简短的安全通告,告知“摇篮”已被重创。她没有回复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张晓宇和他的“灵境观测者”论坛倒是恢复了往日的热闹,他们监测到城市的灵频波动恢复到了正常背景噪音水平,纷纷庆祝又一次“都市传说”被解决(他们至今认为是一起严重的工业事故导致的集体幻觉)。我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讨论,没有透露真相,只是默默地将“谛听”监测到的一些极其微弱的、异常的能量签名特征分享给他们,让他们帮忙留意。
生活,就像一台刚刚经历过剧烈撞击的机器,看似恢复了运转,但某些齿轮已经发生了肉眼不可见的锈蚀和偏移,等待着下一次应力来临时的彻底崩坏。
第一个微小的“应力”,发生在一个看似普通的周二下午。
一个中年男人敲响了我的院门。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,手上布满老茧,脸上带着一种长期与机械打交道特有的油污痕迹和深深的疲惫。他眼神有些惶恐,又有些犹豫,在门口踌躇了半天才开口。
“请……请问是李先生吗?修……修各种疑难杂件的?”他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名片,上面印着“老王家电维修”,背面有人用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我院子的地址和“解决怪问题”几个字。估计是某个受过我帮助的邻居介绍来的。
“是我。王师傅是吧?有什么能帮你的?”我把他让进院子。
王师傅搓着手,显得很不安:“李老板,我……我遇到个邪门事儿……不知道该怎么说了……”
“别急,慢慢说,到底怎么了?”
“是……是我仓库里的一台老机床……”王师傅咽了口唾沫,眼神里带着恐惧,“一台老式的国产铣床,型号都老掉牙了,平时就加工点零配件……可最近……它……它好像成精了!”
成精?我眉头一挑:“具体什么情况?”
“它……它自己会动!”王师傅压低声音,仿佛怕被谁听见,“晚上没人时候,它的灯会自己亮,主轴会空转,操纵杆自己晃动……就像……就像有个看不见的老师傅在操作它一样!最吓人的是……”
他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:“我前天晚上忍不住偷偷去看,隔着窗户,我看到……看到那铣刀声音……听起来……像是在哭!像人在哭!”
机床自己动?空转像哭声?
这听起来不像传统的灵体作祟,倒和我之前遇到的“数字恶灵”或者“硅基之灵”有些类似,但表现形态又完全不同。
“带我去看看。”我来了兴趣。如果是“灰域”遗毒的新变种,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到线索。
王师傅的仓库位于城乡结合部的一个老旧工业区内,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金属的味道。仓库里堆满了各种废旧设备和材料,显得杂乱而压抑。
那台“成精”的老式铣床就在角落,覆盖着厚厚的油污和灰尘,看起来确实有些年头了,铭牌上的字都模糊不清。
我闭上眼,集中精神感知。
果然!在这台老旧的机床内部,萦绕着一股极其微弱、但却异常执拗的意念!这意念不像人类灵魂那样完整,更像是一段残缺的、不断重复的执念程序!充满了对“工作”的渴望,以及某种……无法完成的焦躁和悲伤?
我让王师傅先离开,然后拿出“谛听”终端进行扫描。
终端显示,机床内部的能量签名非常奇特,是一种高度固化、与金属本身结合的灵性残留,并非外来的电子恶灵。其波动频率,与我在那些老旧工业区感知到的历史情绪沉淀有些相似,但更加集中和强烈。
这不是入侵,更像是……觉醒?或者说,附灵?
我尝试着将手放在冰冷的机床床身上,敲响了单面鼓,发出温和的、试图沟通的意念。
“咚……咚……”
鼓声中,我努力去捕捉和解读那股残缺的意念。
模糊的片段涌入我的脑海:
“……图纸……G-7部件……精度……0.01……达不到……为什么……”
“……完不成任务……耽误生产……对不起……师傅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