卡芙卡看着面前表情微妙变化的穹，以及他刚才似乎聚焦于空处的视线，心中虽有些疑惑，但并未深究，转而说起了正事：“你的变化确实很大，比以前更会说话了……我这次来，是想告诉你，艾利欧看到了，在既定的命运长河中，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‘杂音’。”
她顿了顿，继续道：“这个‘杂音’本身没有好坏属性，但它像病毒一样，正在让未来变得模糊不清，连艾利欧也无法预知其最终走向。不过，艾利欧在残破的影像中，隐约看到未来的某个时刻，你可能会经历一次危机，并因此失去一位十分重要的同伴。”
依旧贴着穹的脸的星，听到这句话，心中的担忧瞬间被放大。（难道……未来我会失去穹吗？）这个念头让她情绪骤然低落下去。
穹立刻感受到了星的情绪变化。
“是吗？”穹的语气依旧平静，甚至带着一丝不以为然，“但你也说了，未来已经看不清了。那么，艾利欧所谓的‘看到’，在我看来，未必就那么值得信赖。未来尚未发生，谁能确定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实的结局？说不定就像做梦一样，中途就断片了呢。”
卡芙卡轻轻摇头：“如果你拥有艾利欧那样的‘眼睛’，这世界就不再是你我现在看见的样子。无数可能性交叠在一起，代表着不同选择导致的无数后果。而每一刻，无穷多的选择都在不断收束成唯一的现实，成为现在，成为过去……”
“哇哦，”穹发出一声惊叹，“听你这么描述，艾利欧的能力简直不像是这个维度的生物该有的，更像是个高维存在，能同时观测时间线的过去、现在与未来。那艾利欧岂不是比星神还要厉害？”
卡芙卡闻言，不由得轻笑一声：“艾利欧，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全知全能。”
“既然没那么厉害，那他的话听听也就罢了，不必太过在意。”穹摊了摊手，态度洒脱，“未来的事，谁说得准呢？只要还没发生，一切皆有可能改变，关键在于我们自己的选择。在我看来，有些事，你信它是真，它便真；你当它是假，它便是假。何必为此徒增烦恼？”
说着，他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。刹那间，一个与卡芙卡等身、栩栩如生的影像出现在旁边——正是穿着他赠送的那套华服的模样。深紫抹胸勾勒曲线，黑色蛛网薄纱披帛轻扬，金蝶腰带束出纤腰，渐变裙摆上的银绣在光下流转。
卡芙卡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影像，看着影像中自己穿着那身华服的样子。
“你看，是不是一模一样？”穹的语气带着些许得意，“我当时就是这么想象着你穿上它的样子，才决定买下来的。完全是按照你的身材比例构想哦。”
“还真是……厉害的能力。”卡芙卡的目光在影像上停留片刻，再次看向穹时，眼中多了些复杂的情绪，“你挑的这身衣服，确实很好看，谢谢，我很喜欢。”
“不客气。”穹笑道，“以后有机会，我们可以一起去逛街，亲自为你挑选。”
卡芙卡沉默了片刻，才轻轻应了一声：“嗯，会有机会的。”
“语气这么没精神？”穹歪头看着她，“来，笑一个嘛。”
卡芙卡被他逗得再次轻笑出声。
“这才对嘛。”穹满意地点点头，“人呐，终究是活在当下的。为了尚未发生的事情而忧心忡忡，我觉得完全没必要。就像我们都知道，人终有一死，难道我们要从现在就开始为那个遥远的终点哭泣吗？那岂不是杞人忧天？与其浪费时间为未来焦虑，不如想想，现在我们能做点什么，让自己、让身边的人更开心一点。”
卡芙卡挑眉：“你还真是乐观，是信仰「欢愉」阿哈了吗？”
穹立刻摆手：“怎么可能？信仰他又没什么实际好处，还得费尽心思给他找乐子，我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？信仰他，他又不能给我带来乐子。相比之下，还不如信仰「丰饶」药师，至少碰见了祂，祂是真的可能会赐予力量。”
（暗中，某位乐于观察的星神阿哈听到了这话，发出了无声的大笑：哈哈哈，阿哈被嫌弃了！阿哈真没面子！）
卡芙卡被他的话逗笑：“那你现在是信仰「丰饶」了？”
“当然不信。”穹理直气壮地说，“这不是还没碰见祂嘛，祂又不会凭空给我力量，我信仰祂干嘛？当然，如果真碰见了，我不介意临时信仰一下，口头赞美几句也不是不行。”
星也被穹这“实用主义”的信仰观给逗笑了。
穹话锋一转，语气带着几分戏谑，又隐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自信：“要我说，信仰星神，不如信仰我。你看，我实力也不弱，还很有爱心，乐于助人。要是把我当个什么神来信仰，我其实也不介意的。”
卡芙卡忍俊不禁：“你还真是……自信呢。”
“说不定哦。”穹的眼神变得有些深远，仿佛穿透了时空，“没准未来的我，真的成为了神呢？一个超越星神的存在。或许，就是未来的我出手，干扰了艾利欧的能力，也是我故意让艾利欧看到那个‘未来’——那个我可能会失去重要伙伴的景象。”
他看向卡芙卡，目光灼灼：“你以为那是给你的警示？不，那或许，是给我的一个提示，但更深层的，也许是给你的一个提醒。”
卡芙卡微微一怔：“提醒我？”
“没错。”穹的声音放缓，却带着更重的分量，“你想想，人生最长不过百年。除去十年懵懂、十年老弱，只剩下五十年。这五十年又要除去一半的黑夜，只剩下二十五年。再除去吃饭饮茶、沐浴更衣、东奔西跑、做工生病……真正能留下来，安心陪伴在意之人的时间，掐指算来，少得可怜。”
他凝视着卡芙卡，一字一句地问道：“如果艾利欧的剧本没有出现意外，按照原有的‘命运’，我们之间，总共能见几次面？其中又有多少时间，是属于我们之间，能够正常、愉快相处的？这样的剧本，真的是你想要的吗？”
卡芙卡陷入了沉默，眼神波动，显然这番话触及了她心中某些从未轻易示人的角落。
穹继续轻声问道：“你知道，爱一个人的前提是什么吗？”
卡芙卡抬起眼：“是什么？”
“是爱自己。”穹的回答清晰而坚定，“如果你连自己都不爱了，都不在乎自己的感受和幸福，那么你所爱的那个人，真的会因此而感到快乐吗？如果会，那么那个人，真的值得你如此倾尽所有地去爱吗？”
她顿了顿，声音变得更加柔和：“爱，应该是相互的，不是吗？”
卡芙卡站在原地，久久无言。穹的话语，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，在她心中漾开了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