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缓缓站起身,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司马光身上。
“司马爱卿,还有诸位卿家,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你们口口声声说圣王之道,可知何为‘王道’,何为‘霸道’?”
不等众人回答,他继续说道:“以德服人,是为王道;以力压人,是为霸道。然,朕今日所为,既非纯粹的王道,亦非纯粹的霸道。”
他走到殿中,环视众人:“朕称之为——‘苟道’。”
“苟道?”众臣愕然,面面相觑,从未听过此说。
“不错!”赵祯语气斩钉截铁,“此‘苟’非苟且之苟,乃‘苟利国家生死以’之苟!非常之时,当行非常之法!元昊悍然入侵,屠我百姓,占我疆土,此时与他讲仁义道德,无异于对牛弹琴,自缚手脚!”
“朕问你们,是让我们的将士在战场上与西夏铁骑硬拼,血流成河划算?还是用这些‘下作’手段,让他们内部生乱,无力南侵,最终不战而屈人之兵划算?”
“与民争利?朕争的是敌国之利,保的是我大宋百姓的身家性命!散布流言?朕散的是瓦解敌人士气、加速其内部崩溃的良药!”
他盯着司马光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司马爱卿,你熟读史书,当知‘兵不厌诈’!只要最终能保境安民,护我大宋江山社稷,些许手段,朕不在乎后世史书如何评说!这,就是朕的‘苟道’!”
一番话,掷地有声,带着强烈的个人意志和不容辩驳的气势,将殿内所有的嘈杂都压了下去。司马光张了张嘴,还想反驳,却发现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。皇帝将这一切都上升到了“国家生死”和“将士性命”的高度,他若再坚持,反倒显得迂腐和不识大体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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朝会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结束。赵祯的“苟道”理论,虽然未能完全说服所有人,但至少暂时压制住了明面上的反对声浪,为范仲淹和柳七娘的行动争取了宝贵的时间。
几天后,初步的成效开始隐隐反馈回来。边境细作传回消息,西夏境内部分部落开始出现物资短缺迹象,物价有所波动,对元昊的怨言似乎多了起来。虽然距离动摇其根基还差得远,但总算是一个积极的信号。
赵祯稍稍松了口气,但并未放松警惕。他知道,元昊绝非易与之辈,不可能坐以待毙。经济和文化渗透需要时间,而前线,才是真正考验狄青和他“守住就行,不许浪战”命令的地方。
就在这时,一份来自西北前线的六百里加急军报,被火速送入了福宁殿。
赵祯展开一看,是狄青的亲笔信。信中的内容,让他的眉头再次紧紧锁起。
狄青在信中汇报,他已遵照旨意,稳守各关隘,挫败了西夏军几次试探性的进攻。但元昊显然失去了耐心,正在大规模调兵遣将,其主力似乎有绕过坚固城防,直扑渭州方向的迹象。更让狄青担忧的是,西夏军的斥候活动异常频繁,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更大的阴谋。他请求朝廷尽快督运一批急需的军械,特别是强弓劲弩和箭矢。
“元昊……果然不肯按常理出牌。”赵祯放下军报,走到地图前,手指点在渭州的位置。那里地势相对开阔,更利于西夏骑兵发挥。
然而,赵祯和狄青都还不知道,元昊真正的杀手锏,并非明面上的大军调动,而是一支已经潜入宋境,由他最精锐的“铁鹞子”和“山讹”组成的奇兵,他们的目标,并非攻城略地,而是要执行一项足以改变战局的——斩首行动。目标直指……
(第五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