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起)
解州的夏日,盐池蒸腾起带着咸腥味的热浪。司马光拒绝了盐监衙门提供的舒适馆舍,固执地住在盐丁低矮潮湿的窝棚区。几日下来,他那身浆洗得发白的官袍已沾满盐渍尘土,面容也更显清癯,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,仿佛能洞穿一切污秽。
他带来的几名御史台属吏,如同梳子一般,将盐监衙门积年的账册从头到尾篦了一遍。结果触目惊心:虚报损耗、克扣工钱、私设名目摊派、甚至将官盐私自贩卖的记录,比比皆是,数额之大,牵连之广,令见惯了京城风浪的御史们也为之咋舌。
盐监大使崔文奎坐不住了。他原本以为这位京城来的“倔驴”御史不过是做做样子,查几天账,挑几个无足轻重的小毛病便会打道回府。没想到司马光竟如此不识时务,一副要将盐池底朝天的架势。送往司马光临时住所的“土仪”被原封不动退回,几次宴请更是连面都没见到。
“司马光!你这是要逼死我等!”崔文奎在书房内焦躁地踱步,眼中布满血丝。他知道,一旦这些账目被坐实,上报朝廷,他别说官位,项上人头都难保。
(承)
与此同时,在闽北凤凰山,朝廷派来的试点专员遭遇了另一种形式的抵抗。竞标公告贴出数日,应者寥寥。并非无人心动于这官营茶山的特许之权,而是所有有意者都收到了或明或暗的警告。
一位从杭州来的大茶商,派来的管事刚到山下的镇子,所住的客栈当晚便莫名起火,虽未伤人,却将带来的样品和文书烧了个精光。另一位本地颇有实力的乡绅,刚表露出竞标意向,家中祖坟便被人泼了污秽之物,族老气得卧床不起。
更普遍的是流言。“朝廷要收回茶山,林家要完了,以后茶工都没饭吃!”“外来的商贾心黑,拿了特许权,定然压价,咱们采茶卖不上价钱!”诸如此类的传言在山间弥漫,弄得人心惶惶。林老族长依旧每日坐在村头大榕树下抽着旱烟,看似不问世事,但所有人都知道,这无形的绊马索,皆出自他手。
朝廷专员空有政令,却如同陷入泥潭,有力无处使。
(转)
解州这边,司马光的“刮骨疗毒”终于激起了最直接的反扑。
这日深夜,司马光仍在油灯下核对一份关于盐丁口粮配给的异常记录。窝棚区万籁俱寂,只有远处盐池方向传来的微弱风声。
突然,窗外传来几声极轻微的异响。司马光警醒地抬起头,他虽是一介文官,但为人刚直,对危险有种本能的直觉。他迅速吹熄油灯,悄无声息地挪到门后。
几乎是同时,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破窗而入,手中利刃在黯淡的月光下闪着寒光,直扑他刚才坐着的床铺!
“狗官,纳命来!”低沉的喝骂声中,匕首狠狠刺入被褥。
一击落空,刺客们立刻意识到目标不在床上,立刻散开搜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