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起)
国债发行的诏令,伴随着柳安民豪掷十万贯的轰动消息,如同春风野火,迅速燃遍了汴京的每个角落。朝廷设立的国债认购点前,头几日还多是些看热闹的百姓和犹豫观望的小商人,但随着几位颇有影响力的商界巨子陆续现身,豪气地签下数千乃至上万贯的认购书后,气氛陡然热烈起来。仿佛一道闸门被打开,资金开始源源不断地流向户部特设的国债司。范仲淹看着初步汇总的数额,紧锁多日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,工程启动的底气,总算有了着落。
资金问题暂缓,工程的实质推进便提上日程。汴京城外,划定的运动场址上,第一批由工部招募的工匠和役夫已经进驻,开始进行前期的土地平整工作。尘土飞扬中,范仲淹亲临现场督工,而与他几乎形影不离的,便是新任的工程督察使——司马光。
这位督察使大人,上任伊始,便将自己的办公地点直接设在了工地上临时搭建的芦棚里。他面前的长案上,左边堆着厚厚的《大宋营造法式》以及各类工程规制档案,右边则是赵祯钦定的运动场“蓝图”和范仲淹制定的《项目实施计划书》。
(承)
“停!”
一声断喝,打断了工地上喧嚣的劳作。只见司马光手持一卷竹简(他坚持使用更符合古制的竹简而非纸册做记录),面色严肃地走到一群正在挖掘地基沟渠的役夫面前。
“此处沟渠,深一尺七寸,宽三尺二寸。”司马光指着刚刚用标准尺量过的沟渠,对照着手中的规制文书,对负责此段的工部小吏沉声道:“《营造法式》有载,此类地基沟渠,深需足两尺,宽需足三尺五寸。为何擅自缩减尺寸?此乃偷工减料之始!”
那小吏苦着脸,连忙解释:“回禀司马相公,此乃范相公根据……根据陛下提供的‘荷载计算’后,认定此深度与宽度已足够承重,且能节省三成土方量,加快进度……”
“荒谬!”司马光毫不客气地打断,“规制乃千年经验所积,岂是区区‘计算’可以轻易更改?若人人都以‘计算’为由,擅改法度,工程质量如何保证?一旦看台因地基不固而倾颓,伤及人命,谁来承担?是范相公,还是你?亦或是提出这‘计算’之人?”他终究没敢直接点皇帝的名,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。
小吏吓得冷汗直流,不敢再言。范仲淹闻讯赶来,了解情况后,试图沟通:“君实兄,陛下的算法确有道理,此法源自西域格物之学,经沈括验证……”
“范希文!”司马光直接呼其表字,语气严厉,“你我深受皇恩,代天子牧民,更应恪尽职守,秉持规矩!今日若因‘节省’、‘进度’而退一寸,明日就有人敢退一尺!工程质量,关乎人命国体,容不得半点‘或许’、‘大概’!必须不折不扣,按既定规制执行!若规制不合,当先奏请修改规制,而非在施工中擅自变通!”
范仲淹被他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堵得哑口无言。他知道司马光并非故意刁难,而是真的将“规矩”视为不可逾越的铁律。最终,这段已近完成的地基沟渠,被司马光强令全部回填,按《营造法式》标准重新挖掘。数百役夫一日之功,就此白费。
(转)
类似的事情,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不断上演。
一批上好的青冈木运抵工地,准备用于看台主梁。司马光亲自查验,用手抚摸,又用尺子细细丈量。“此木虽佳,然《法式》有云,主梁用木,需阴干三年以上,祛其内应力,方不易变形开裂。这批木料,伐下不过一载,不合规制,退回!”
工部官员几乎要哭出来:“司马公,阴干三年的木料一时难以筹措,若等三年,这运动场……”
“规矩就是规矩!”司马光寸步不让,“若无处筹措,便暂停相关工程,直至寻得合规木料为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