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股莫名的慌乱突然涌上心头,比刚才面对数据时的烦躁更甚。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?是不是觉得自己太任性,不可理喻?刚才那股执拗的劲儿,在池骋离开的瞬间,像被扎破的气球,瞬间泄了个干净。吴所畏抬手抓了抓头发,指腹蹭到发间的汗意——原来他刚才那么紧张。
他想起这几天池骋的样子:每天不管多晚,都会来工作室接他;昨天他说想吃城南的生煎包,池骋早上特意绕路去买,送到工作室时还冒着热气;刚才按揉他肩膀的时候,明明自己也刚结束应酬,眼底藏着疲惫,却还是耐心地帮他想办法……池骋明明一直在为他着想,可他却因为自己的压力,冲池骋发了脾气。
“哎呀,烦死了,笨蛋。”吴所畏小声骂了自己一句,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悔意。他坐立不安地在椅子上挪了挪,眼睛时不时瞟向门口,耳朵竖着听外面的动静,连空调的嗡鸣都觉得刺耳。十分钟像过了一个小时那么久,他终于没忍住,猛地站起身,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——动作太急,碰倒了桌上的咖啡杯,褐色的液体洒在草图上,他赶紧抽了张纸巾,胡乱擦了擦,然后抓起背包,快步走向门口。
锁门时,他的手有点慌,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次才对上。楼道里的声控灯被他的脚步声唤醒,暖黄色的光一路跟着他到楼下。池骋的车果然还停在路边,黑色的车身在夜色里像一块安静的墨玉,车灯没开,只有车内仪表盘亮着一点微弱的光。
吴所畏拉开车门,坐进副驾驶。车厢里弥漫着池骋身上惯有的雪松味,还有一点淡淡的皮革香。他偷偷瞟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人——池骋正看着前方的路,侧脸线条在夜色里显得有些冷硬,下巴上冒出了点淡淡的胡茬,手指扣在方向盘上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白。
吴所畏系安全带的动作放得很轻,生怕惊动了池骋。他的手指绞着外套的衣角,布料被揉得发皱。沉默了几秒,他终于鼓起勇气,小声开口,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,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: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池骋没说话,也没动,连视线都没偏一下。
吴所畏的心更慌了。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,指尖轻轻扯了扯池骋的袖口——布料很软,带着点凉意。他的声音更低了,眼神湿漉漉的,眼眶有点泛红,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:“我不该冲你发脾气……我知道你是为我好,想帮我解决问题……我就是……就是这几天加班加得有点急,压力太大了,所以才……”
他越说越没底气,最后几个字几乎细不可闻。车厢里又陷入了沉默,只有窗外偶尔驶过的车声,带着点遥远的喧嚣。吴所畏的心脏砰砰直跳,像要跳出胸腔,他甚至开始想,要是池骋一直不说话,他该怎么办——要不要再撒个娇,或者……再抱一抱他?
就在他心里七上八下,快要忍不住红眼圈的时候,池骋忽然轻轻叹了口气。那口气从胸腔里溢出来,带着点无奈,又有点放软的意味。他缓缓转过身,伸出手,掌心朝上,轻轻捧住了吴所畏的脸。
池骋的手掌温热干燥,带着常年握方向盘的薄茧,贴在吴所畏有点凉的脸颊上,格外舒服。他的拇指轻轻蹭过吴所畏泛红的眼尾,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。深邃的目光落在吴所畏湿漉漉的眼睛里,语气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纵容,还有点不易察觉的心疼:“知道错了?”
吴所畏赶紧点头,像小鸡啄米似的,幅度有点大,脸颊在池骋的掌心里轻轻蹭了蹭。他的声音带着点哭腔,却又很坚定:“知道了!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,不随便冲你发脾气,也不推开你了……”
池骋看着他这副模样,眼底的最后一点冷意也消融了。他微微低头,凑近吴所畏,在他微微嘟起的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。动作很轻,像羽毛拂过,只停留了一秒,却带着无比的珍视和温柔。吻落下时,他能感觉到吴所畏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,然后慢慢放松下来。
“下次不许这样。”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认真,却又裹着化不开的温柔,“有问题,你可以跟我闹,跟我撒娇,甚至跟我吵架都没关系,但不准推开我。我不是来跟你讲道理的,是来跟你一起解决问题的。”
吴所畏的心瞬间被这个轻吻和这句话填得满满的,所有的不安、委屈和后悔都烟消云散,只剩下暖融融的暖意。他猛地伸出手臂,紧紧抱住池骋的腰,把脸埋在他带着冷冽雪松味的颈窝里,鼻尖蹭到他柔软的衣领,闷闷地答应:“嗯!再也不会了!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问题,我都跟你一起想办法!”
池骋被他抱得微微一顿,随即抬手,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,动作缓慢而温柔,像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。车厢里的仪表盘还亮着微弱的光,映着两人相拥的身影,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,却好像因为这小小的空间里的暖意,变得格外温柔。
所谓冷战,在他们之间从来都不会超过半小时。因为池骋总能精准地接住吴所畏所有的情绪,用他独有的温柔和宠溺,把那些小小的赌气,变成瞬间消融的冰雪——毕竟,比起道理,他们更在意的,从来都是彼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