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日,天未亮。
观测站地窖口飘出一缕极淡的蒸汽,像是从地底渗出的鬼息。
沈知微已在此守了整整一夜,双目布满血丝,却依旧清明如刃。
她将宫尺平置于案上,指尖夹着一把薄如蝉翼的手术刀,动作轻缓得如同剖开活体器官——那是现代外科训练出的本能,稳、准、不容丝毫偏差。
刀尖轻轻刮过血晶残屑,粉末簌簌落入瓷皿。
她倒入蒸馏露,搅动三圈,悬液澄澈泛蓝。
随后取出一面铜镜斜置窗边,借初升晨光折射入液,再以放大镜凝神细察。
粒子在光束中缓缓旋转,排列成螺旋状波纹,节奏诡异地起伏。
她心跳一滞——这频率……竟与人体脑电波中“痛觉记忆区”的神经放电模式高度吻合!
她猛地直起身,指节扣紧桌沿。
那九名女子不是在发声。她们根本不是乐器。
她们是容器。
有人用九鼎声阵,抽取她们意识中的痛苦记忆,炼成某种可操控的地脉共振源。
而她的宫尺……从来就不是什么皇家信物,而是开启这套系统的钥匙——一把能读取、能回应、甚至能反向追踪的“共鸣采集器”。
冷意自脊背窜上后颈。
她终于明白,为何每次震动都会触发颅骨反馈信号。
那不是生理反应,是精神层面的强行提取。
就像现代脑机接口,只不过古人用的是声音、金属与活人之血。
“李元度!”她声音低而冷,“调近三十年东陵守军轮值簿,我要查每月初七当值之人。”
半个时辰后,账册堆满半张案几。
李元度额角冒汗,手指停在某页:“掌医监……每逢初七,守陵官皆为一人——陈九龄之子,陈守言。隶属内侍省直役,三年前补缺。”
“他人呢?”
“三日前……上报癫狂,咬舌自尽。”
沈知微眸光一沉。
她立刻下令启程乱葬岗。
荒坡之上尸骨交错,野狗啃噬未尽的残肢散落各处。
赵铁山带人掘开新坟,棺木腐朽,尸身已发黑肿胀。
她亲自上前,掀开覆面布,剪开舌根腐肉——一道极细的针孔赫然可见,边缘呈放射状裂痕,绝非自咬所致。
她取出听诊器,贴于死者颞骨。
血晶忽闪,空中浮现出断续画面:幽暗密室,九盏青铜灯围成环形,中央石床上躺着一人,胸腹起伏微弱。
镜头摇移,一名黑袍人俯身翻阅古册,封皮斑驳,依稀可见四字——《天枢遗录》。
她瞳孔骤缩。
此书她曾在宫廷禁书阁残卷中见过条目记载:贞元朝秘典,载“借音引魂、以声铸命”之术,后因“悖逆天道”遭焚毁。
若此书尚存……则整个东陵地下系统,并非旧制遗毒,而是有人正在重启。
回程途中暴雨倾盆,山路泥泞难行。
队伍被迫避入一座破败山神庙。
赵铁山踹开倒塌的供桌生火,却不慎踢翻底座,尘土簌簌落下,露出一块青石牌。
沈知微走过去,拂去泥灰。
“贞元十七年,镇喉不镇心。”
七个字刻得深峻有力,笔锋凌厉如刀削。
她指尖抚过刻痕,触感熟悉——这石质,竟与宫中玉玺基座同源!
她猛然想起那日为太后诊脉时,无意瞥见其枕下藏有一枚玉玺残角。
当时未声张,只悄悄拓印了纹路带回。
此刻她取出拓纸,对照石牌断口,竟严丝合缝!
更令人心惊的是,残角材质经她初步检测,含微量朱砂与动物胶质——正是伪造印泥的常用配方。
她站在雨幕边缘,望着庙外电光撕裂长空,心中掀起滔天巨浪。
玉玺残角本应随先帝陪葬,为何出现在太后枕下?
为何偏偏是“镇喉不镇心”?
若“喉”指声音、“心”指权柄,那这句话是在警告,还是在宣告?
她缓缓收回手,将石牌裹入布巾,放入怀中。
风雨敲打着残檐,火焰在湿柴上噼啪挣扎。
赵铁山欲言又止,孙景和低头记录,李元度默默整理文书。
唯有沈知微,立于光影交界处,眼神冷冽如霜。
深夜,油灯昏黄。
她坐在帐中矮案前,取出显微放大镜,将玉玺残角边缘缓缓移至光下。
灯火跳跃,映得她侧脸轮廓锋利如刃。
镜中,一道极细微的划痕浮现出来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