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忽然眉梢一动——
“有异响。”她低声道,“来自宗人府地窖下方,断续三次,像是……泥土松动后的塌陷回音。”
春杏惊问:“可是追兵设伏?”
沈知微没答,只缓缓将血晶贴近耳际。
蓝光微闪,她听见了——不止是塌方。
还有某种沉埋极深的东西,在腐土中发出轻微的、金属般的共鸣。
像一口瓮,被遗忘了三十年,终于等来了开启的时机。
她轻轻抚过怀中图纸,唇角微扬。
“走吧。”她说,“该去取回他们永远不想让我们看见的东西了。”第264章血脉回响
江风穿舱,烛影乱颤。
那尊从宗人府地窖深处掘出的陶瓮静静立于案上,釉面斑驳,裹着三十年未见天日的腐土腥气。
沈知微指尖轻扣瓮沿,一声闷响如心搏回荡。
她知道,这不只是册书——这是埋进历史骨缝里的证词,是母亲用命守、李伯昭以死护、而她必须公之于世的皇室血脉真相。
春杏屏息吹去封泥残渣,揭开瓮盖。
一股陈年墨香混着樟脑气息扑面而来,内里一卷黄绢徐徐展露,帛面压印“玉牒旁注·正录”六个朱砂小篆,字迹沉稳如刀刻。
“真的是……原本。”她声音发抖。
沈知微没说话,只缓缓取出听诊器,将血晶吊坠贴于绢面。
刹那间,蓝光自晶体核心泛起,如潮水漫过古纸,蜂巢结构层层展开,发出低频共振。
整卷《正录》的信息被逐帧扫描,化作无形数据流注入血晶深处——这不是阅读,是唤醒。
一页页翻过,那些被官方删改的出生记录、夭折时辰、乳母名录逐一还原。
但真正让她呼吸一滞的,是每页边缘那些细若游丝的批注——唯有在血晶蓝光下才清晰可见。
“永和三年冬,三皇子诞于卯时三刻,实为宫婢林氏所出,生后即易为王妃抱养;其额角胎记位置偏右三分,非玉牒所载之左。”
“五年,五皇子病亡,症见四肢抽搐、唇紫目翻,与铅毒症状一致;查其幼年饮乳,皆经银壶转递,疑器皿含锡过高。”
“七年,四皇子‘无嗣’,实因常年服‘安神汤’致精衰;药方藏于尚药局密档,署名为霍廷岳亲信太医。”
一条条,一笔笔,全是母亲以性命为代价记下的逆鳞之证。
沈知微的手指停在最后一页。
那里没有批注,只有一行孤零零的小字,笔锋颤抖却坚定:
“吾女若承吾志,请以医道正史纲。莫惧焚书坑儒,因真理不在纸上,在人心。”
她喉头猛地一紧,眼底骤然灼热。
三十年前,母亲呈上《康脉疏》,被斥为妖言,贬为贱役,终死于冷宫枯井。
可她至死未改信念——她写的不是奏本,是医学报告。
她诊断的不是皇帝血脉,而是这个王朝的病根:以血统为名的谋杀,以天命为盾的罪行。
而现在,她的女儿,站在她倒下的地方,手握听诊器,耳听血脉回响,终于接过了那把剖开谎言的刀。
“点火。”她忽然开口。
春杏一惊:“主上?”
“烧掉它。”沈知微望着那卷《正录》,眸光如雪刃划空,“烧给霍廷岳看。”
春杏愣住,随即明白——他们要的从来不是私藏证据,而是让真相活着。
当夜,一叶灯船独泊御江中央。
《满月图》高悬舱中,墨线星轨交映,如天地共证。
听诊器静置案头,血晶忽自主浮起,蓝光层层绽开,竟在空中投射出双重影像——
一层是三十年前,昏灯下女子伏案绘图,鬓发散乱,指尖染血;
一层是今日,沈知微执笔续写,眉宇冷峻,目光如炬。
两代女子,隔空对望,指尖几乎相触。
“你说我不该知道?”沈知微轻抚血晶外壳,声音低得像梦呓,“可正因为你是母亲,我才必须知道。”
忽然,血晶深处再闪微光,浮现三个断续字符——
北……狄……盟……
她猛地抬头,瞳孔骤缩。
烛火摇曳,舱外江声如咽。
可就在这寂静之中,她仿佛听见了极远之地传来的战鼓闷响,似从地脉深处爬出,震得听诊器微微共鸣。
——那不是错觉。
那是命运的另一重齿轮,正在黑暗中缓缓咬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