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带张慎言。”谢玄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东厂番子押着人进来时,张慎言像片被暴雨打湿的纸,发冠歪斜,衣襟沾着草屑。
他抬头看见沈知微,突然哭出声:“沈大人!
我......我只是誊抄的!
杨少傅说您要毁了礼法,说遗诏是为了天下大义......“
“你抄的是字,他们篡的是命。”沈知微的声音像浸了冰,“你写下‘依梦中执笔状摹写’时,可知道那不是遗诏,是谋逆?”
张慎言的膝盖一软,瘫坐在地:“我......我怕他们烧我家祠堂......”
谢玄上前一步,绣春刀鞘磕在金砖上:“东厂查得,腊月廿七子时,东宫三次申领‘安神熏香’,成分含迷幻草灰与蟾酥——与当年皇子失语案的‘迷神散’同源。”他展开密档,“值夜太医供述,陛下夜半坐起写字,眼神涣散,写毕即昏睡。”
周九龄突然踉跄着跪了:“奴才......奴才当日见东宫给的用印记录,只当是陛下龙体欠安......”
满殿寂静如死。
礼部尚书的白胡子抖了又抖,最终长叹一声,朝皇帝叩首:“老臣恳请陛下明断。”
沈知微摸向胸前的听诊器,血晶在掌心发烫。
她将铜管轻轻按在伪诏上,星芒骤然炸亮,铜管竟缓缓旋转起来。
光影投在御案上,内环红亮如活人的脉搏,外环冷灰似寒夜的霜——分明是两种温度叠加的痕迹。
“真正的遗命,不会骗它自己的心跳。”她的声音裹着晨雾般的清冽,“这是医理之证。”
话音未落,铜管突然发出“咔”的轻响。
血晶“当啷”坠在案上,却未碎裂,反而缓缓凝结成半透明的玉尺,中央嵌着片极薄的乌银,在光下映出“证真”二字。
金殿的风穿堂而过,卷起伪诏一角。
那抹明黄飘起来时,正盖在太子脚边的翡翠珠上,像朵开在阴沟里的花。
皇帝突然拍案而起,龙袍震得御案上的茶盏叮当乱响:“传朕口谕——”他的目光扫过太子煞白的脸,又落在沈知微手中的玉尺上,“着东厂、大理寺、都察院三司会审,彻查东宫上下!”
“遵旨!”谢玄单膝跪地,绣春刀在地上划出半道银弧。
沈知微望着阶下瘫软的太子,喉间的铁锈味突然散了。
她低头抚过玉尺上的“证真”二字,听见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——是小满带着青笺使来了,素色裙裾扫过丹墀,像道要刺破阴云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