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纹比对结果出来的那个下午,阳光正好。
陈默带人敲开周晓琳家门时,她正坐在窗边绣花。
听到动静,她缓缓抬头,眼神先是惯性的涣散,像蒙着一层洗不掉的薄雾。
可当看清来人身上的警服和表情时,那层雾气瞬间消散了,眼底闪过一丝“终于来了”的了然。
她没说话,只是平静地放下绣绷,起身,穿上放在玄关的那双灰色低跟鞋,甚至还对着一旁的穿衣镜理了理鬓角并不存在的乱发。
整个过程,从容得像只是要下楼取个快递。
审讯室的强光灯下,周晓琳的姿态依旧从容。
她双手自然交叠放在桌上,指尖修剪得很干净,与这间屋子格格不入的,是一种近乎优雅的镇定。
陆珩走进来,将那份指纹比对报告轻轻推到她面前。
“周晓琳。”他叫出了这个名字,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
这个名字像一把尘封的钥匙,插入锈蚀的锁孔。
她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,不是惊慌,更像是某种……解脱。
随即,她抬起眼,脸上浮现一个极其复杂的神情,混杂着疲惫、释然,还有一丝奇异的微笑。
“二十三年零四个月了。”
她的声音平稳,却带着被岁月浸透的沙哑,
“久到……我对着镜子,都快要分不清里面的人,究竟是周晓雯,还是周晓琳了。”
“为什么要冒充你姐姐周晓雯?”陆珩开门见山。
周晓琳的目光越过陆珩,投向审讯室空无一物的墙壁,仿佛能穿透它,看到遥远的过去。
“我姐姐,晓雯……”
她的声音里第一次注入了真切的情感,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,
“她是这世上顶好、顶干净的人。像一张白纸,爱一个人,就用尽全力,不留余地。她爱李忆舟,爱到骨子里。可那个男人……”
她的语气急转直下,瞬间结冰。
“他为了前程,像丢垃圾一样丢了她,转头就娶了能让他少奋斗二十年的女人。多现实,多残忍。”
“晓雯怀了他的孩子。她傻啊,还抱着幻想,以为有了孩子就能挽回。可李忆舟是怎么做的?”
周晓琳的指节微微泛白,
“他逼她去打掉,威胁她,如果敢生下来,就让她在学术界身败名裂。晓雯不肯,一个人偷偷躲起来,生下了周雨。”
她的叙述停顿了一下,深吸一口气,才继续道:
“产后抑郁,穷困,还有……无边无际的绝望。周雨还不到一岁,她就在那个出租屋里,吞了整整一瓶安眠药。我找到她的时候,她的身体已经冷了,旁边是饿得哭都哭不出声的周雨。”
没有眼泪,只有一种被二十多年时光反复打磨,变得无比锋利、无比坚硬的恨意。
“那一刻,我就明白了。李忆舟毁了我姐姐的一生,我必须……用他的一生来偿还。”
“所以,你选择冒充你姐姐的身份?”陆珩追问。
“这是最完美,也是唯一的计划。”
周晓琳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精准的弧度,
“知道晓雯和李忆舟往事的人不多。我和姐姐是双胞胎,长得一模一样,取代她的身份,轻而易举。”
“我伪造了‘周晓琳’的死亡证明,让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。然后,我成了‘周晓雯’,独自抚养我姐姐的女儿长大。”
“你为什么要抚养周雨?从血缘上说,她是李忆舟的女儿,是你的仇人之女。”
“正因为她是李忆舟的女儿!”
周晓琳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,身体微微前倾,
“我要让她在我的眼皮底下长大,我要让她从懂事起就知道,她的父亲是个多么卑劣、无耻的窃贼和小人!
“我要让她恨他,像我一样,刻骨铭心地恨他!我要让李忆舟的亲生血脉,成为最终捅向他心脏的、最锋利也最讽刺的那把刀!”
她的声音在审讯室里回荡,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。